卫泽中跨出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爬上马车。
还没坐稳,车门嘭的一声关上。
眼前一下子暗下来。
还没等卫泽中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车就已经飞奔起来。
他身子往后一倾,跌倒在车里。
卫泽中挣扎着爬起来,想掀开车帘,再看一眼台阶上那个勾着头,目送他离开的女人,却惊悚的发现——
这马车没有车帘,三面都是严严实实的木头!
他赶紧又伸手推了推车门。
推不动,车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所以,他现在是被锁在了一个黑漆漆的、能移动的木头箱子里?
卫泽中原本还算安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娘咧,这箱子往地里一埋,连棺材都能省了。
他这一趟……
九死一生啊。
半分都不敢往下深想,他索性在车里躺下来,凝神用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刚开始,外头还有人的说话声,叫卖声,应该是走在街市。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就只有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乌鸦叫。
不好。
越走越偏了。
不会是在往深山老林里去吧?
往深山老林里去也没辙,卫泽中心说何公公如果真要杀他,能不能不要活埋,直接用刀,他喜欢痛快一点的。
也不知道马车跑了多远,跑了多久,就在卫泽中濒临崩溃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
车门打开,伸进来一只大手,将他往外一拎。
“你顺着这片竹林往前走,有人在半路等你。”
这竹林在四九城的东南西北,卫泽中不敢问;等在半路的人是不是何公公,也不敢问。
他用手遮了遮外头刺目的光线,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便到了竹林深处。
车夫没有骗他,的确有人在等他。
那人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锦衣,脸色比女人还白上三分,下巴一根胡子都没有。
见人走近,他尖声尖气地说了两个字:“跟上。”
是个公公。
卫泽中屁颠屁颠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陪着笑递过去:“公公,您贵姓啊?”
那人冷冷看了卫泽中一眼,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
“我姓什么,卫大爷就别操心了,操心操心一会见着何公公,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
“是,是,是。”
卫泽中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又掏出一张银票,两张银票一齐塞到那人手里。
那人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脸色缓了缓:“我姓吕。”
“吕公公,您受累了。”
“走吧,别让何公公等急了。”
“是,是,是。”
卫泽中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眼睛却往四处滴溜滴溜乱看。
哎啊啊,被他料准了。
这地儿还真是深山老林,方圆十几里,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啊。
穿过整片竹林,吕公公终于停下来,手指了指远处:“去吧。”
他指的地方是条河。
河边站着一个人。
卫泽中走近了,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
相书上有句老话,叫两腮无肉不可交,这样的人城府很深,处事圆滑,且心狠手辣。
这人不仅两腮无肉,身上也瘦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一双手,跟鸡爪子没什么两样。
这会,鸡爪子正握着一把鱼竿,坐在太师椅里,气定神闲地吊着鱼。
他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礼:“卫执安给公公请安。”
何娟方侧过脸,看着这位传说中卫家最没出息的男人,淡淡道:“坐吧。”
坐?
往哪里坐?
整个河边就一张太师椅,已经在鸡爪子的屁股底下。
卫泽中一屁股坐在太师椅边上,抬头冲何公公乖巧地笑笑:“谢公公赐坐。”
何公公眼中闪过愕然。
世家大族水米教养出来的男子,即使再没有出息,也有一两分藏在骨子里的血性。
像这样无脸无皮地往地上一坐……
看来窝囊废这个名声,并非空穴来风。
何公公在心里冷笑一声,“家中现在如何了?”
“家中……”
卫泽中用力一咬舌尖,痛得脸色一悲,滴下两滴浊泪来。
“母亲病了,二弟的官位也快要丢了,我出个门,人家都朝我翻白眼,吐口水,我儿子的婚事也黄了,公公啊,卫家快没活路了。”
前两滴泪,是痛出来的。
但后面的泪,从卫泽中的心里流出来。
坐牢的是他亲爹,梁上吊死的是他的亲弟弟。
一夜之间,卫家从天上掉入地狱,日子过得有多难,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