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鞭子就递到了陈漠北的手里,叭叭两鞭子抽下去,野兽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眼中的杀气更盛了。
反了他!
陈漠北森寒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不待缓气,再度扬起了手。
“老爷,老爷!”
刘恕己冲过来,一把揪住了甩出去的鞭子,拦在两人中间:“消消气,哥儿大了,打不得。”
陈漠北正在气头上,“你让开,今天我要不打死他……”
“老爷。”
刘恕己眉眼往下一压:“打死他有什么用?哥儿年纪小,黑的白的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来,陈漠北一怔,瞬间冷静下来。
刘恕己轻轻一阖眼睛:“老爷刚下衙,先回房去换身衣裳,我来劝劝哥儿。”
几十年的主仆,很多事情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陈漠北把鞭子一扔,冷冷看了陈器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开。
陈器这才“哎啊、哎啊”,大声叫嚷着疼。
刘恕己拿起地上的画纸,展开来一看,气得手恨不得戳上这小子的脑袋。
“你啊,疼死也活该。”
陈器挨了两脚,外加两鞭子,才等到刘恕己的这一句话,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
这眼泪落在刘恕己的眼睛里,多少有些不忍。
十二这孩子,他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府里这么多的哥儿,就数这人的心思最单纯。
别看长得胡子邋遢,一副不怎么好惹的模样,听到哪个人命苦一点,那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这样的孩子长不歪,但也容易被人骗。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以柔克刚。
刘恕己放低声音:“十二啊,叔问你,宁方生这人在哪儿?”
“刘叔,你和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也总得让我知道,这戏台上演的是哪一出啊?”
陈器抹了一把眼泪,一抽一抽道:“我这顿打不能白挨,都快疼死了。”
说罢,那泪又哗哗地流出来。
是真的疼。
爹这两鞭子没留一点余地,要不是穿得多,后背一定皮开肉绽。
刘恕己叹了口气:“来人,拿药箱来。”
马住早早就把药箱备好了,一听刘管家喊,赶紧送进去。
刘恕己接过药箱,挥手赶走马住,把门一关,命令陈器把上衣脱了趴下。
这一脱,后背两条深深的鞭印,有的地方已经隐隐渗出血。
关键是旧伤还没完全愈合。
“你啊,就不能改改你那倔脾气。”
他心疼上了,就说明时机到了。
陈器哼哼:“刘叔,尽欢而散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我给你上药,你忍着点。”
“你告诉我什么意思,我就能忍,你不告诉我,我就忍不住,得嗷嗷叫。”
可不就是个小畜生吗。
刘恕己在心里骂了一声。
“你也别怪你爹打你,尽欢而散是个人,那人叫许尽欢,也是个画师,他和咱们家是结了仇。”
果然被他猜对了。
陈器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什么,咱们家有仇人?刘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事啊,说来话长,还得从你祖父说起,你可知道,当年你祖父官至几品?”
“官至三品。”
“在哪当官?”
“浙江。”
“浙江那边有什么?”
陈器一懵:“有什么?”
刘恕己一听这三个字,心都凉透了。
难怪世人都说,宣平侯府一代不如一代,看看眼前这个小畜生,一问三不知,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吗?
不过,这事也不全怪小畜生。
老太爷死得早。
老爷对从前的事情又闭口不谈,也不准孩子们过问。
“浙江有海,当年你祖父被皇上钦点为浙江总督,专门负责海防。
海防?
陈器忽然眼前一亮。
他大概猜出许尽欢和陈家是什么仇,什么怨了。
但猜出来,和从刘恕己嘴里讲出来,还是不一样。
永和帝驾崩,太康帝上位。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的一把火,新帝把目光对准了东南沿海。
当时的东南沿海有一大患,那便是海盗。
海盗有两类人组成。
一类是华国人;
另一类则是东洋的倭寇。
这两类人常常勾结在一起,抢劫过往船只,烧杀掳掠。
沿海百姓被这些人弄得苦不堪言,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三天两头去官府报案。
大海广阔无垠,海盗们常年在海上生活,熟悉水性,神出鬼没,官府别说抓捕了,就是想弄清楚他们的行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东南沿海的大部分官员,都拿过海盗暗中送来的好处,所以凡事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