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风卷残云，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甩了甩手腕。
自从解决了广场的煞气，又收拾了胡广那种败类邪修，他手腕上那道看不见的“天谴锁链”，确确实实松快了不少。那种时刻压在心头的毁灭感，因为沾染了这些浓烈的“义”与“怒”，淡了许多。
这种从高高在上的神性，一点点回归到有血有肉的人性的感觉，让他无比沉溺。
褚卿卿看着他这狼吞虎咽，没心没肺的德性，心里头早没了当初那点子鄙夷。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或许才是最真实的他。一个剥开神明壳子，会哭会笑，会贪财好色，会犯懒耍滑，会为了口吃的就乐开花的，活生生的人。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林小白。
念头刚过，窗户外头的天色，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压顶，黑沉沉的，天跟要塌下来似的。
轰隆！
一道惨白的电光，生生撕开了墨染的天幕，紧接着就是震得人耳朵发麻的雷声。黄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往下砸，砸在屋檐上，砸在窗棂上，眨眼间就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帘，把整个世界都裹进了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南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破天气，说变就变。”褚卿卿走到门口，看着外头狂风卷着暴雨的景象，咂了咂嘴，“看样子今天别想走了，得在你这儿避避雨。”
“避呗，正好陪我唠唠嗑。”林小白吃完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又舒舒服服地瘫回了太师椅上，“我这儿不收你房租，算你占大便宜了。”
褚卿卿横了他一眼，刚要贫回去。
突然！
砰——！
店铺那扇有些年头的沉重木门，被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妖风猛地撞开，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巨响。
一股子混着潮湿泥土腥气和钻骨头寒意的阴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天机阁。
啪！啪！啪！
店里所有的灯泡，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拼命闪了几下，随即全部熄灭。
整个空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小白脸上那副懒洋洋的笑容，在灯光熄灭的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体，一动不动，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
黑暗中，褚卿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呜……呜呜……
那是个女人的哭声，幽幽怨怨，明明感觉隔着很远，却又清晰得像是贴在耳边。哭声里是化不开的悲伤，是刻骨的怨恨，还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
除了哭声，还有另一种声音。
哗啦……哗啦……
是金属链条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动的声音，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正朝着天机阁的门口过来。
每一下拖曳，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人的心尖上。
褚卿卿吓得浑身都僵了，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想也没想，一把死死抓住了旁边林小白的胳膊，指甲掐得死紧。
林小白纹丝不动，甚至没看她一眼，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门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他感受着那股越来越近、精纯到让他都有些意外的阴煞怨气，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凝重，彻底撕碎了他平日里所有的玩世不恭。
“不是传说，她真的来了。”
死寂笼罩。窗外，暴雨倾盆，声势骇人，仿佛要吞噬一切。
门外，那幽怨的哭泣和锁链拖拽声，骤然消失。
阴寒之气暴涨十倍，凝如实质，封堵门口。盛夏的屋子，此刻竟冷得彻骨。
褚卿卿屏住呼吸，抓着林小白胳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她清晰察觉到，身前的林小白，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装神弄鬼。”
林小白嗓音不高，却沉甸甸地砸在空气里。他不着痕迹地将褚卿卿往后一带，自己则挺身向前，稳稳立住。
他注视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吐气开声：“何方怨灵，敢闯我天机阁！”
此声蕴含玄门正宗狮子吼的威能，字字如炸雷，寻常孤魂野鬼听之即散。
然而，门外的阴冷气息，不仅未散，反而更加凝练。雨幕中那个模糊的红影，动也不动，林小白蕴含法力的一喝，竟对它全无作用。
林小白心头咯噔一下。
不对！
这东西，竟不怕他的玄门法音！来者，远超预料的棘手。
黑暗放大了恐惧，褚卿卿牙齿上下打战。可经历数番波折，她骨子里的倔强也被激发。她不想再只会躲在林小白身后。
“我，我才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