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跪下来去亲吻曹操的脚。
何谓主臣肝胆相照?
何谓知己相逢恨晚?
何谓明主识才倾盖如故?
这就是!
张松到底没有跪下来,而是含泪向曹操一抱拳:“谢丞相。”
曹操闭目颔首,对荀攸道:“公达先生,去和蜀使详议换质事宜吧。务必要保永年家眷安然得归,不可漏了一个。”
荀攸长揖道:“遵命。”
于是,荀攸邀黄权入后堂,就具体交还人质事宜展开讨论。
既然双方都有换人的诚意,那事情谈起来就容易许多。
很快,约定了双方都认同的换质时间与地点。
黄权为使功成,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荀攸欲相送并赠送一些礼物,黄权严词拒绝。
只带亲随离开曹营,往成都复命。
……
王京,许都。
荀彧刚刚处理完一批紧要的公务,正坐身相府,暂时小憩。
他能感受到此时许都潜藏的危机,也能感受到不臣的蠢蠢欲动。
曹操此行南征,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
曹操信任他。
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和死党。
每逢出征,都放心的身后诸般决策之事都交给他。
荀彧也不负众望。
每当曹操出征时,他都能尽心尽力,将曹操的大本营料理得妥妥当当。
但,他是曹操的兄弟和死党么?
他是兄弟,但非死党。
他能劝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为曹操出谋划策,推荐人才。
却只想让曹操恪守臣道,不愿看他再进一步。
当他知道曹操欲建铜雀台时,他苦闷得一宿难以安睡。
他明白,非王爵公卿、天潢贵胄者,不得擅筑高台。
曹操如此一意孤行,不是在为自己下一步进位打下基础,还能是什么?
对此,荀彧感到失望和痛心。
他犹是记得,当年打败吕布,占领徐州。
他与曹操站在白门楼的楼顶时,曹操含泪对他说的话。
“文若啊,你可知,孤并不愿负此汉室之托,更不想欺凌陛下。
然方今天下板荡,群雄并起,非握干戈无以安社稷,非聚甲兵无以靖寰宇。
孤何尝愿与同朝袍泽刀兵相向?
又何尝愿见九州裂土、汉祚衰移?
实乃豺狼环伺于外,奸佞窥测于内,若不厉兵秣马,岂容大汉疆土沦丧于群凶之手?”
那一天,曹操流下了眼泪,他握住荀彧的手腕,眼中泪光与星火交映:
“你知道吗?孤此生别无他求,不过是效卫霍之志,为大汉征西将军。待扫平羌胡,定鼎关陇,便解甲归田,于谯县故里修一祠堂,题曰‘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如此……亦不负少时冠带之志了。”
那天,荀彧亦眼含热泪,如逢知己。
曹操看着远方巍峨的山峰:“公台弃孤而去,他不理解孤,孤也知道,世人都不理解孤,孤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世人明白……”
那一天,荀彧亦反握曹操之手,目注星野而叹:“明公之志,文若心然……”
从那一天起,荀彧更加积极的为曹操出谋划策,制定规划,举荐人才。
乃至为曹公网罗天下智谋之士,构出寰宇之内无出其右之智囊天团。
可以说,没有荀彧,就没有曹操的今天。
然而,曹操最终还是生出了僭越之志。
他勒亡皇妃,对陛下越来越不尊重。
排除异己,剿除汉室之臣。
荀彧亦曾规劝。
曹操却跟他说:“文若啊,汉室之臣若都像你这般,孤何忍加诛?
他们与除孤于后快,名为诛奸,实为夺孤之权。”
荀彧想到王允李傕郭汜之事。
无奈叹气。
曹操说的也有道理。
换一个人执掌权柄,不见得会比曹操做得更好。
但同时,荀彧也明白。
被杀汉臣之中。
亦多勇烈忠贞之士……
“令君,令君……”
一阵急切的呼唤打乱了荀彧的思路。
进来的是个短髯精干的中年人,正是丞相府长史王必。
荀彧忙起身相迎:“长史公有何公干?”
王必躬身相拜:“令君,合淝、宛城、武关、长安俱发来求救消息。
请求许都出兵支援,此事你可知道?”
荀彧颔首道:“我已知晓。”
王必有些急迫:“如此事急,关乎社稷安危,令君可有应对?”
荀彧抚须缓答:“新募之卒方习战阵,待至月末,当可发往宛城驰援。”
王必拱手道:“在下不解,为何不速速出兵?”
荀彧缓缓摇摇头:“仓促兴兵,恐令许都乱党谓丞相兵败,遂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