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安然度此厄境,必是功盖当世、光耀千古;
然稍有差池,便会身败名裂,坠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其实,若得此刻勒马回头,现在的曹丕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可他只要一想起那些由父亲亲手拔擢于微末、委以心腹重任的人,到头来竟悍然举兵,反与曹氏家族刀兵相向。
心头那点犹豫便如同遇到烈火的残雪,瞬间消融殆尽。
这腐朽却仍未气绝的大汉王朝,就像一道盘桓不去的幽魂,始终以它那积年累月的余威,在世人心中织就一张无形的网,让多少人沉溺于所谓的 “汉室正统” 迷梦,迟迟无法斩断那点愚忠的执念,将曹家始终禁锢在汉臣桎梏之中。
这般一想,脚下的路纵是再艰再险,也容不得他退缩半分了。
“择日,灭火!”
曹丕颌骨微动,薄薄的嘴唇淡然的吐出这四个字。
眼神中的阴鸷与坚毅糅杂在一起,似深蕴着睥睨天下的帝王之志。
数日后的某一夜,许都突发大火。
夏侯惇掌京师兵权,自率城中大军主持灭火。
但这股火来得急,来得也邪,于皇城多处同起。
夏侯惇未免有些应接不暇。
而很多向汉臣子,念及皇宫与陛下,亦自发引家丁出来灭火。
按说,有了他们的帮助,夏侯惇灭火轻松了许多。
然而,这期间发生了一些变故。
一个贼人趁乱竟持弩矢射杀夏侯惇。
所幸夏侯惇身着硬铠,亦险些受伤。
夏侯惇大怒,遂下令去捉此贼,那贼丢了手弩钻入救火队伍中。
因为救火,拿那贼人面有脏灰,未得看清样貌,又穿王氏家丁衣衫。
混入救火队伍中,再无从查找。
夏侯惇急于救火,未得细究。
遂取手弩查看,又命部下挨家搜寻,结果于一破旧民房处,搜出同制弩三百余把,弩矢近万枚。
夏侯惇亦心惊不已,待火灭后,遂与曹丕商议。
曹丕闻言大惊:“伯父,此为有贼故意走水,借灭火之机欲谋害伯父也!”
“我知有人欲害我,乃不知何人?”
曹丕沉吟道:“前番侄破金祎、韦晃、吉平之叛,皆假汉室之名,行悖逆之实。今观之,彼所谓汉臣,见家父薨于西平,便萌不臣之心,又误解荀彧临行之言,欲乘此时机加害伯父,将先父基业尽揽于手。”
“什么?”
夏侯惇最担忧之事便是如何能维护曹操的基业,今闻此言,不禁惊怒。
曹丕长叹了一口气。
“今伯父掌许都兵权,侄儿掌皇宫禁卫,如果伯父被害,侄儿亦难久存也。我曹氏匡扶大汉至此,却反要被那假冒汉臣打成乱臣贼子……”
言及此,曹丕怨怒不已,一拳重重砸在檐柱之上。
对此,夏侯惇展现出一个长辈的沉毅与担当:“子桓侄儿莫虑,我这就将其揪正法。”
夏侯惇拍着胸脯保证,可话刚说出来,却忧上眉头。
贼人既已遁入臣眷之中,又如何能将其揪出来。
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吧。
果然,曹丕问到:“伯父可知欲行刺者为何人?”
夏侯惇摆弄着那杆弩矢,叹气道:“只恨未能捉得此贼,难以逼问其同党。不过已知为王氏家丁,我已将其家眷尽数看押。”
曹丕摇头道:“行此事者恐怕不止其一家。”
夏侯惇亦作此揣度:“然也。王氏家口不过百人,所蓄弓弩竟三百余张,必尚有未获之军械,为谋逆所备也。”
曹丕故作沉思,忽然道:“或许,当日救火者,皆为逆贼之同党。”
“这……”
夏侯惇觉得诧异,因为当日救火之汉臣汉官,不下数百人,加上各家家丁,足有万人之众。
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逆臣。
而且比例不会少。
但你要说这里面都是逆臣,都该斩首。
那肯定也会冤枉不少人。
曹丕窥破夏侯惇疑虑,近身而劝道:“伯父,今先父新丧,我族正处危殆之境。若不先发制人,我等恐皆遭其戕害!”
“可……”
夏侯惇沉吟片刻道:“然彼时救火汉官究竟何人,尚未悉数勘明。老夫已……已记不全矣!”
曹丕冷然一笑:“侄儿有一计,可解此道。”
夏侯惇赶忙询问:“何计?”
“何不于明日于殿外立两旗帜,一红一白。
让救火的官员站在红旗下,未救火的站在白旗下,随后以‘汝当时之心,非是救火,实欲助贼耳’为由,将站在红旗下的官员全部斩首。可绝此后患也!”
夏侯惇一怔,微微转头,以诧异的眼神看向曹丕。
他非是诧异于曹丕的狠辣。
而是此刻的夏侯惇,觉眼前站着的不是二公子,乃是曾经的曹孟德。
是啊,若孟德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