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两侧,李斯与王翦相对而坐。
“三年?”王翦自语道。
李斯先是深吸一口气,道:“当初老将军就不该怀疑公子的决心。”
王翦神色状似虚弱,轻咳了两声,面向始皇帝道:“臣老迈愚钝,李斯设局对付老臣。”
坐在上座的嬴政依旧不言,只是看着文书时稍有皱眉。
王翦低着头,又虚弱地轻咳了两声,道:“丞相,你岂敢让公子还?”
李斯神色上挂着笑意,心说这个老家伙还在这里装得这般老迈不堪,若这里不是章台宫,这老家伙怕要拍案而去。
王翦又道:“老臣不要这十万石粮草了。”
嬴政缓缓点头。
见始皇帝点头了,王翦站起身行礼,正要往殿外走去。
“臣可以不要这十万石粮草,就怕公子要还。”
闻言,王翦的脚步停下,拄着拐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看起来是被气得,又低声道:“那是你李斯的事,与老夫无关。”
言罢,王翦继续往外走。
章台宫内依旧安静,李斯老脸都不带红的,端坐在一旁。
出了章台宫,一路走下台阶之后,来到了咸阳城的家中。
咸阳城的将军府远没有频阳的老家那样巨大,频阳的老家有一个巨大的农庄,那都是老将军的家的。
平日里,也就王贲住在咸阳城的府邸中,王翦是很少来的。
今天,王翦一走府邸中,他老人家的脚步快了不少,沉声道:“拿老夫的粮食,给他李斯做人情,还让老夫谢他李斯。”
话音刚落下,王翦推开了桌案上的东西。
竹简,笔墨,陶碗,酒水,还有各种准备好的吃食洒在了地上。
一众府中下人纷纷吓得拜服在地。
王贲只是多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言,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一众家仆退下去。
正要起身安慰父亲的王贲,忽又听见父亲再一次开口了。
“李斯!你个老狐狸,老夫早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刚要起身的王贲又坐了回去,觉得其实这都没什么,父亲也不是真要和李斯交恶。
自从兵权交了之后,又将王离送去了上郡,其实现在的王家过得还是很自在的。
王贲虽说想念远在上郡督建长城的儿子,但也知晓以大局为重,让王离那个小子去上郡吃些苦也好,跟着蒙恬多学学。
说不定以后的王家还能再出一个将军,不用多优秀,当一个能够在蒙恬身边支应一二的裨将也就足够了。
至于王家,对父亲来说,没有落得像白起,魏冉那样的下场,这已是万幸了。
始皇帝给了台阶下,王家父子也不能不下呀。
王贲低声道:“明知李斯狡猾,何必去招惹他。”
王翦须发在风中飘着,呼吸声沉重,像极了一头晚年且发狂的猛虎。
王贲又上前拍了拍家父的后背,安抚着这头“猛虎”,低声道:“改天一定向李斯讨回来。”
闻言,愤怒之后的王翦放缓了呼吸,而后就连神情也平静了下来,他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臂,看着已两鬓微霜的儿子道:“但凡公子扶苏需要什么,你都给送去,哪怕是给李斯一个情面。”
王贲颔首道:“父亲放心。”
王翦又低声道:“现在给李斯的情面,将来还须公子帮我们王家要回来,给公子扶苏做事,公子向来是给厚报的,就像是敬业县的村民。”
言罢,王翦拄着拐杖离开了府邸。
王贲何止两鬓微霜,就连下巴的短须都已是大片花白,父亲是在说公子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为公子效忠定然能够得到厚报。
看着老父亲的背影,王贲愣在原地,父亲的年纪是越来越老了,父亲的双眼也越发浑浊了,可父亲的心却越发明亮了。
父亲早就看明白了咸阳形势,王贲也这才惊觉,当初在修咸阳桥时公子的赏赐从来不会吝啬。
当时也只是觉得公子还年轻,赏赐得有些过分了。
但回头再看整个敬业渠的建设,这些年以来的一桩桩事,在王贲回忆中一次次闪过。
公子扶苏是一个很尊重规矩的人,起初以为是公子为了拉拢以李斯为首的法家一系的人才会如此。
可在家父看来,恰恰相反。
正因公子扶苏如此,才会有李斯那样的人拥护公子。
那是十万石粮食呀,还是在始皇帝见证下的约定,若没有始皇帝见证,家父也不敢与李斯做这么大的承诺。
如此说来,始皇帝也是希望河渠的建成。
王贲看着家父坐上了回频阳的车驾,对身边的人道:“再给公子扶苏送十万石粮食,就说是王家代丞相送的。”
家中的仆从急急忙忙去办事了。
潼关,扶苏又得到了十万石粮草,王家的家仆将粮食送到了,并且还留下了一句话,是他们家代替丞相李斯送的。
听着田安的讲述,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