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眼前这小小的“守园太保”,一身圆墩墩的架势摆得分明,一时也有些无奈。
他皱了皱眉,声音不大,却也认真:
“我不是来偷果子的,只是想翻过这园子,上后边那座山去。”
姜耀却不吃这一套,小嘴一撅,腮帮子鼓鼓的。
后山那地方,荒得很,路歪坡斜,草高虫多,压根不像是人该走的地方。
除了她那个脑袋有点不太灵光的大哥,时不时往里头钻,也就没别人多瞧一眼。
她也曾尾随过哥哥一次,结果刚进林子没几步,人就跟丢了。
绕来绕去转了半天,才不知怎地转了出来,一通蚊虫叮咬,挠得连觉都睡不好。
打那以后,后山在她心里便跟“妖林禁地”差不离了。
眼前这少年,说进园子是为了上山,她才不信。
少年眼看说不通,也不好真个硬闯。
打不打得过先不论。
单是“偷果被堵”的名头,就足以让他颜面扫地。
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
“这样吧,我用自家的果子换你条道,包是你没吃过的,可好?”
这话一出,姜耀倒是犹豫了。
回头看看自家园子里,那一颗颗青果还吊着呢,酸得能把牙根收拾干净。
再看看少年那副郑重模样,也不像是糊弄人。
“换也不是不行。”
她小脑袋一点,一副认真谈买卖的架势。
“可得挑我没吃过的,酸了、苦了、涩的全不成!”
少年听罢,眉眼弯了弯:
“那是自然。”
次日清早,山雾未散,果园边却已有人影交汇。
两个小娃相对站着,一如昨日,仿佛约好了般。
少年手里捧着个拳头大的果子,青皮里隐着点黄,形状歪歪斜斜。
瞧着不像熟透的模样,倒也生得怪趣。
姜耀靠近了细细一嗅,没什么果香,反倒透着一股凉意,像是有股山风吹进鼻腔。
当即撅了撅嘴,显然不甚满意。
她口味简单,就喜欢甜得发腻那种。
但话说出去总是要算数的,虽嫌弃归嫌弃,却也没反悔。
把手一挥,颇有几分掌柜风范:
“行吧,过你的路。”
少年冲她一点头,脚底一滑,身子一转,便跟那山道的晨雾融在了一处,一晃不见了。
姜耀低头看着那古怪果子,捧着慢悠悠往家走。
进门时,姜义正蹲在院里挑拣药材,药筐边堆着些刚晒开的黄芩与川贝,满院子都是草药清香。
听见声响,一抬眼,先是随意扫了一眼。
等目光落到那果子上,手指顿了一下,脸色也微不可察地收了收。
目光一凝,又凑近了些。
“耀耀,这果子哪来的?”
姜耀一边用袖子擦手,一边满不在乎道:
“昨天那个贼娃送的,说拿来换过路。”
姜义没立刻作声,指腹缓缓抚过果皮,心里却已起了波澜。
他这些年种药卖药,与李郎中打了不少交道,寻常草果早就瞧得透熟,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来路不凡。
这哪是吃食果子?分明是山中罕见的玉清果。
生于峭壁石隙,得山风晨露养着,年年不一定有,味虽淡,却有凝神静气之效。
只这模样放在药铺里,少说得卖上十几两银子,还不一定买得到。
姜义神色凝了几分,问得细了些。
听完小闺女三言两语的转述,心里那点疑云越发坐实了几分。
这果子,可不是村里娃娃能摘来的玩意儿。
沉吟片刻,索性将玉清果小心裹好,挑了个洁净药包包着,拎上便往村头去了。
李郎中常年为刘家庄子配药,与那边多少有些交情,或许能从中联络一二。
还未走到药铺,远远便瞧见李郎中从村口转出,身旁跟着两个穿灰布短褂的庄仆,眉眼间尽是焦躁神色。
姜义迎上前,将那枚玉清果托在手心,举着递了过去,语气平静:
“我家那小的瞧见,说那位少爷今早进了村里后山。”
两名仆从闻言,相视一眼,神情缓了几分,却也不见多惊讶。
看模样,倒是知道那后山藏着些古怪,只是不妨性命。
二人听过缘由,其中一人言道,既是自家少爷所赠,断无收回之理。
说着谢过姜义几句,便与李郎中一同往山脚下守着去了。
姜义也跟了上去,低头理了理袖口,靠着棵槐树静候。
目光落在那片浓绿起伏的林间,不知怎的,心头竟隐隐拢了些不安。
虽不好与人言,但心底那点小心思,终归不愿有旁人能见着山下那位。
日头悠悠往西偏,天光一点点染成赤金,云霞翻卷如火,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湿气。
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