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知府,然三年一任,是继续留任还是调走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如此短的时间只能专心干一件事。
“若我能将水治理好,东阳下一任知府才可腾出手做其他事。”
陈砚起身,对着王申行了个学生礼,起身,朗声道:“百姓能遇见如座师这般为民谋利的好官已是极幸运,哪里敢奢求往后的父母官都如座师一般?”
王申若有所思。
陈砚继续道:“学生平日听村里人说起座师,无不夸赞座师治水有方,这两年竟再未有河水泛滥之事。座师还可在东阳府一年,若能再解决匪患,便是东阳府百姓大大的幸事,也可让座师再往上走一走。座师一心为民,却只能造福一方百姓,若能入中枢,造福的就是天下百姓。”
王申竟心潮澎湃。
为官者,谁不想入中枢大展抱负?
正如陈砚所言,一旦入了中枢,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王申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碗中的茶叶。
嫩绿的茶叶被波动得在水中起起伏伏,掠起层层波浪。
他状似随意道:“东阳匪患是沉疴旧疾,并不好处理。”
虽未答应,也未一口回绝,陈砚就笑道:“光靠座师一人,此事必定难以解决,若再加上整个东阳府的百姓,必能让那些匪徒无处遁形。”
王申手上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看向陈砚,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陈砚不躲不避,直直与他对视。
片刻后,王申端起茶杯悠然品茶。
陈砚就知这是送客,告退后和杨夫子周既白一同离开。
因车夫被吓跑了,三人只能步行离开府衙。
一路上三人都静默不语,等出了城,周既白终于忍不住跑到陈砚身边,道:“你说府尊大人会愿意剿匪吗?”
陈砚道:“若他不服老就会剿匪,若已经服老,那就不会。”
王申不过五十多岁,作为官员,这个年纪并不算很大。
须知当朝首辅已七十了,仍旧稳稳当当把持朝政。
只要王申还想往上升,便要做出一些政绩来。
治水可以让他在考核中得一个上,可能平调,也可能在地方上升官,是极难进入中枢的。
再加一个“剿匪”,功绩就大了,入中枢的可能也大大增加。
何况他还给了王知府一个解决方案:百姓。
今日百姓们压着土匪上府衙,足以佐证他的提议是可行的。
当然,实施起来必定也是困难重重。
不过这天下没有白捡的政绩。
周既白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小册子,又拿着一个竹筒,将里面一只极小的毫笔拿出,又在另一个竹筒上蘸了墨,埋头将这些一一记下。
小册子是周既白让他娘缝制的,往常大家用的书册太大,不易随身携带。
竹筒里的墨也是提前磨好备着的,就是为了随时能拿出来写字。
今个儿光听陈砚在衙门口说的那番话,他就觉得受益匪浅,在府衙谈话,一口一个座师,就成了以学生的身份向座师出谋划策,而非秀才朝知府献计,这其中的区别就大了。
他正记得起劲,就听杨夫子问道:“你究竟是为府尊献计,还是为自己报仇?”
周既白愣愣看向陈砚。
陈砚道:“学生不想瞒夫子,两者皆有。”
王知府是好官,能升上去是百姓的福气。
自回了陈家,他看到的是陈得寿和柳氏的起早贪黑,看到的是村民肩膀上的锄头,脚底残破的草鞋。
村里一些孩子冬天竟穿着单衣,去年冬天,村里冻死了四位老人。
就这还是丰年,在清官的治理下,过的所谓好日子。
他实在想象不出史书上所写的灾年“易子而食”是何等惨状。
他实在弱小,能做的只有出主意,给王知府这等好官一个晋升的可能。
官场的事一向复杂,能不能成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决定。
当然,为自己报仇占比也极重。
今天他差点前途尽毁,只把那六个土匪送去大牢实在难以泄愤。
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以他现在的能力,当然是无法调查的,那就把这些土匪一锅端。
哪怕王知府不愿意办这件事,等下一任知府前来,他还是会去献计。
不过想要让人听他的,必要自身有实力。
一个小小的秀才终究是不够的,至少要能考中举人才有资格让官员高看一眼。
三年后的乡试他必要中,否则又会让那些土匪多过几年潇洒日子。
一想到那些土匪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陈砚浑身难受。
杨夫子沉默片刻,终究悠悠抬起头,看向天边:“你可知养寇自重?东阳府匪患存在多年,盘根错节,怕不是王知府一人能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