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里衣竟湿透了。
陈砚不由对自己多了几分嫌弃,竟被高坚吓成这样。
真够怂的。
转念一想,高坚好歹任过三品大员,官威并不是常人可比。
何况还抬出了首辅,他一个小小的廪生就算心生惧意,那也情有可原。
陈砚自我开导一番后,心下豁达。
不待他多想,又是一阵寒风吹来,让他冻得赶忙裹紧衣衫回客栈泡了个热水澡。
将高坚找他的事与杨夫子说后,杨夫子便常常往外跑。
待到二月初,杨夫子回来时满脸笑意:“茂之没事了!”
陈砚赶忙放下书稿,听杨夫子将打探的消息告知他。
那举报周荣的于兴为被查出赌博成性,为谋得周荣的钱财,刻意诬告周荣。后因放印子钱的那群人找上于兴为,众人方才知晓事情原委。
那于兴为也不知是为了躲避讨债,还是怕了被同乡指责,亲自去了顺天府报案。
得知事情原委,陈砚感慨:“高老爷果然好手段,轻易就让我爹脱身了。”
不过是牺牲一个依附于高家的落第举子,就将此事办成。
看来高明远推家中管事出来挡刀,是跟他爹学的,只是没有他爹那般炉火纯青。
“高家如此行事,衰落也是必然。”
杨夫子颇为不喜道。
陈砚道:“这就是高老爷的魄力与狠辣,与他相比,学生实在稚嫩,也过于书生气。”
杨夫子笑道:“你虽有书生气,行事却有章法,此次多亏了你,方才可救出茂之,不必妄自菲薄。”
他那些至交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也都束手无策,陈砚能破局属实不易。
既然于兴为认罪了,周荣自是要被放出来,陈砚就决定回东阳府接姜氏和茂之。
临走前,陈砚再次去拜访了杨彰。
此次杨彰有些冷淡。
陈砚想,杨彰必定是知道他和高坚在茶肆会面的事。
这镇江府本就在杨彰的管辖之下,这种事定然瞒不过他。
为了救周荣,他不得不与高家合作,即便真因此得罪杨彰,也是无奈。
陈砚终于明白何为四面楚歌,往后的科考之路必定更不好走。
待杨彰端起茶杯时,陈砚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起身朝着杨彰行一学生礼,这才转身退出去。
陈砚和杨夫子是坐牛车到府衙大牢门口接的姜氏和周既白。
姜氏和周既白被关多日,猛一见到阳光,竟觉得刺眼,赶忙去躲。
陈砚也就不耽搁,径直将人带走。
周家宅院早被霍霍没了,宅院要好好收拾一番才能住,陈砚干脆将两人带回陈家。
柳氏一进屋就去看周既白的腿,腿已经好了,却留下了不少疤,柳氏心疼得直抹泪。
那些人怎么忍心对个孩子下死手?
周既白便安慰道:“已经好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柳氏就哭成了泪人。
还是陈砚提起两人没吃没喝,柳氏才抹干泪去了厨房。
等两人各自用艾草泡了澡,换下脏衣服,又吃了顿热乎饭,睡了一整晚,第二日两人就好多了。
这时候周家已经收拾出来,陈砚将两人送了回去。
当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时,姜氏还退出去看了看,确定是自己家后,才感叹:“这可真是家徒四壁了。”
就剩几面墙了。
周既白庆幸:“还好书都送给阿砚了。”
不然也要被糟蹋了。
可惜他那些记录陈砚话语的小册子没了,这叫他以后如何时常温故知新?
陈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话多,你很快就能将那些丢失的册子再记回来。”
周既白两眼放光,已坐不住,当即就要陈砚拿来笔墨,将自己记得的一一默写下来。
这其中就有陈砚在牢里与他说的那些话。
边记,他也边和陈砚说在牢里的事。
自陈砚送给他们钱后,周既白就按照陈砚的吩咐将狱卒们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番。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受刑,狱卒还请了大夫来给他治腿。
说起腿,周既白心有余悸:“大夫说幸亏治疗得及时,否则我就要瘸了。”
若真瘸了,人就彻底废了,更不可能考科举。
陈砚道:“要多谢王知府的照拂。”
能停下行刑审问的,只能是官。
若上头下了行刑的令,狱卒们就算收了周既白的钱,也只能在刑罚时减些力道,是不能抗命不刑罚的。
看来他的方子起了作用。
接下来也该完成对高家的承诺。
其实陈砚的办法很简单,牺牲掉九渊这个笔名,将此事与高家摘干净。
孟永长知道陈砚的决定后,抱着陈砚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