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陈砚也无法做到泰然处之。
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只感觉胸口的心脏在疯狂泵血,滚烫的血液冲向头颅,让从脸到耳朵往外冒热气。
恍惚间,他看到自己前往周家求学的身影,后来便是去杨家湾,再去府学。
冬日,他合着寒风的吟唱诵读经史子集;夏日,以汗研墨,熬出一篇篇文章,春秋,他一站便是整日,丝毫不敢被困倦所扰。
八年来,他背的书、写的文章巨都化为阶梯,让他可以一步步登高,直到此刻,他成了状元,成为大梁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文人。
待到声音渐渐小一些,陈砚方才平复下心绪,在众人的注视下出列,立于丹陛石雕升龙巨鳌图前,这便是独占鳌头。
行完礼,他就在御道上静静等候,耳边已响起新一轮的传唱:“第一甲第二名——柯同光!”
江南大才子柯同光位列第二实在不甚有悬念。
陈砚本以为自己不够淡然,待瞧见柯同光慌乱的脚步以及颤抖的身躯,他就觉得自己心态还算不错。
至少他没失态。
“第一甲第三名——于元益!”
会试时,于元益排第九十八名,不成想殿试竟力压其他考生,一跃成探花。
陈砚便想除了文采,怕是长相要占极大的比重。
探花乃是本科的门面担当,必要选个帅气的来担任。
当三十多的于元益出列时,陈砚就明白他错了,于元益纯粹靠的是自身才学,长相上应该是没有半分助益。
辛未科状元、榜眼、探花均已出,接下来便该是二甲。
一甲三人的名字均传唱三遍,到了二甲只传唱一遍,三甲只第一名唱名。
因此想要自己的名字响彻广场,必须在一甲或二甲。
“第二甲第一名——李景明!”
名字一路传下来,李景明整个人都懵了。
他是第四名传胪?
他竟然能考第四名?
李景明第一反应是怀疑,可广场上自己的名字时时提醒他,他就是辛未科传胪。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手脚在何处。
好在只有一甲需出列谢恩,二甲三甲并不需,这倒是掩盖了他的失态。
二甲唱名结束,陈砚领着新科进士们行三跪九叩礼,文武百官随礼,天子还宫。
礼毕,传胪大典结束。
礼部尚书胡益双手捧着金榜出宫,张贴于长安左门外,供天下人观阅,以激励天下士子。
沉重的开门声响起,承天门、午门、端门为新科一甲大开。
作为紫禁城大门,午门日常仅天子可出入,便是皇后,也只成婚那日可从午门抬入,此生只此一次。
传胪大典后,新科一甲三鼎可随仪仗从午门正中门洞出宫,以彰显“天子门生”之殊荣。
陈砚此身仅今日这一次可从午门而出,往后便是位极人臣也不可再出入午门。
在伞盖鼓乐下,陈砚沉了沉心神,迈步从午门而出。
高门肃穆,终为他而开。
这便是进士及第的待遇。
待状元郎走出,榜眼与探花方才跟上。
至于身后的二甲三甲,则只可从两侧门洞而出。
出了宫,顺天府尹等官员早在外等候,此时便迎上来,将三人带去换衣簪花。
陈砚身穿绯罗圆领袍,红袍领缘以金线盘出梅兰竹菊暗纹,身披红锦,腰束青鞓犀带,头戴乌纱,帽两侧各插镀金铜胎点翠宫花,花蕊嵌珊瑚珠,垂挂双绦流苏,手持槐木笏板。
往前一站,便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柯同光和于元益二人虽也簪花,然依旧着进士服,此刻和陈砚站在一处,便被压得黯淡无光。
两人心中暗暗羡慕。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自是春风得意,并非他们二人能比。
顺天府尹牵马上前,道:“请状元郎上马。”
陈砚虽未骑过马,然正是人生得意时,又岂会被此事难倒。
翻身,上马,绯袍在半空飞旋,旋即缓缓落于马背。
马匹早被规训,虽察觉新科状元并不会骑马,依旧规规矩矩站立不动。
礼部、顺天府衙鸣锣开道,顺天府尹亲自为状元郎牵马,从承天门起,沿朱雀大街,太庙、国子监等,行至三人的住所,此乃御街夸官。
场中百姓早已沿途等候,金榜下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势要看看一甲风采。
榜下已有不少高门人家派人来榜下抓年轻进士当女婿,可谓热闹非凡。
锣声响起,百姓们便自发让出一条道,纷纷踮起脚尖探头去看。
“不知今年的探花是何模样。”
有妇人满心期待道。
年轻女子们也是心心念念一睹探花风采,却不好与妇人般说出口。
大梁女子往常是不可轻易外出露面的,御街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