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响过,硕大的雨滴便砸在大明宫含元殿的螭吻上,碎的四散开来。
皇宫内的气氛也如这天气一般凝重压抑。
含元殿内,百官皆是一脸疑惑,不知为何会突然召集朝会。
好几月没开朝会,这般突然,倒是令人不习惯,更透着诡异。
李林甫撩着紫袍跨进殿来时,眼神不经意间与高力士交汇。
昨夜,李林甫一份密奏呈上。
今日一早,高力士便传来消息。
李隆基早食心情不佳,只是吃了一点羹汤,剩下的特意送与东宫了。
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打听着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皇甫惟明穿着素服进了殿,眼圈通红地往殿中一跪。
瞬时间,落针可闻。
“圣人至”
高力士的声音尖锐刺耳。
李隆基扶着小太监的手走上御座,面容略显疲惫。
皇甫惟明没能看见太子身影,一颗心忽的又坠入谷底。
“升座。”
百官匍匐叩首,起身面向李隆基。
待李林甫于朝会宣读败状,与私允官爵一事。
下方百官哗然。
李林甫朝阶下使了个眼色。
御史中丞王鉷突然出列,象牙笏板撞得袍服簌簌响:“陛下!臣查获皇甫惟明昨日私会韦坚于景龙观,密谈至三更。”
韦坚慌忙辩解道:“臣只是与皇甫节度使许久未见,只是叙旧,还望圣上明鉴。”
韦坚的余光见云龙椅上的李隆基并无表示,这才放下心来。
王鉷方才退下。
京兆府法曹吉温鞫之紧跟着捧上锦盒。
台下的韦坚只觉得那锦盒好生熟悉,细细看来,竟是自己昨夜送出的。
“臣昨日收到韦太守书信。”
锦盒内是一块黄绢,黄绢上是韦坚的字迹。
“东宫储贰,当承天运。”
“轰”的一声,不知是谁的朝笏撞地。
随后是百官倒抽冷气之声。
皇甫惟明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不过是喝多了酒,痛斥了几声李林甫的专权。
那锦盒不是昨日写去给熟悉的官员弹劾李林甫的吗。
可怎就成了谋立太子?
他想嘶吼,想让人帮忙解释,可环视一圈,百官避二人如蛇蝎。
皇甫惟明滚动了下嘴唇,终究放弃辩解。
当年驳斥李林甫,皇甫惟明从未掩饰过自己支持太子李亨。
这是满朝文武尽知之事,也是李隆基默许的。
韦坚,更是太子妃兄长。
两人本就关系密切,被李林甫视为威胁。
而这所有的一切,在沾上这次败仗后,变了味。
李隆基昨夜收到那一封奏表后,便已知晓是李林甫栽赃陷害。
李林甫把持朝政,是自己的刀。
只要自己愿意,这柄刀亦可以成为皇权更替的垫脚石。
对于可一日杀三子的圣君来说,是非对错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还没老,你皇甫惟明就算求,也该找朕!
皇甫惟明重重的磕在地上,只颤声说了一句:“臣臣知罪。”
只此一句话,便让朝堂彻底炸了锅。
战败而归,私允官爵,拥立太子,竟都敢认下。
李林甫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切并不知情。
李隆基拿手指节敲着龙椅扶手,每敲一下,那檐角的雨就下得更急些。
所有人都在等待圣君的表态。
这年过花甲的老人。
五步之外,一言便定人生死。
这是一场李林甫与太子李亨的交锋。
也是一次对圣人的试探,试探圣人能否接受皇权更替。
“皇甫惟明。”
李隆基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年老的沙哑:“丧师辱国,私结外臣,念其曾守边有功,贬为播川太守,即刻离京。”
皇甫惟明浑身一震,额头重重叩地:“臣叩谢圣恩。”
他知道,这“播川”二字意味着什么。
瘴气弥漫的南荒绝地,此去多半是有去无回。
更何况,还有李林甫。
“韦坚,贬缙云太守。”
而韦坚早已面如死灰,磕头谢恩。
“退朝。”
高力士搀扶着李隆基起身离去。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唯有雨声哗哗作响。
李亨被宣进紫宸殿时,李隆基正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高力士朝他使眼色,他才慌忙跪下。
“韦坚的事,你可知情?”
李隆基声音发沉。
李亨额头冒汗:“儿臣管教不严,愿……愿和韦妃断了关系。”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连高力士都惊得抬了眼。
李隆基冷笑一声,眼神从最初的锐利渐渐转为一种近乎厌恶的失望。
他见过李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