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捡回半条命,却捡回了更重要的东西:一把能撕开这潭死水的刀,一副能握刀的手。
老医正的呼噜声突然停了。
萧承钧屏住呼吸,看见窗纸上晃动的影子——那是他自己的影子,此刻正扒着窗沿,像株在寒夜里抽枝的树。
萧承钧的指尖刚触到药柜的铜锁,后颈的寒毛便竖了起来——那声呼噜停得太突然。
老医正的鼾声像被人掐断的琴弦,他蜷在竹榻上的身影动了动,花白的胡须在月光下泛着银。
萧承钧贴在窗根的背沁出冷汗,喉间却涌上股奇异的热意——方才在密道里窜动的那缕热流,此刻正顺着脊椎往四肢钻,连冻得发僵的指尖都开始发烫。
他想起《九劫锻骨诀》残卷上的批注:"骨若欲生,必以痛为引,以血为媒。"今夜刺客的刀、青奴的血、甚至方才撞在柴堆上的疼,都是这禁术需要的火种。
老医正翻了个身,粗布被子滑到腰间。
萧承钧趁机猫腰溜进医堂,药香混着老医正身上的陈酒气扑面而来。
檀木药柜的铜锁果然松松挂着,他轻轻一挑,抽屉"咔"地弹开半寸——当归、黄芪、续断整整齐齐码着,最下层还有半块百年野山参,切口处凝着琥珀色的蜜蜡。
"第二劫要的是虎骨、熊胆、赤焰花。"他默念着残卷里的要求,指尖在药屉间翻飞。
虎骨在最东边的暗格,他记得三年前随父亲去猎场,镇北王曾赏过猎户一对东北虎的腿骨,当时老医正还抱怨"武夫粗笨,糟蹋药材"。
暗格的铜扣生了锈,他用力一扳,"吱呀"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竹榻上的老医正哼了两声,手在身侧摸索,摸了个空又瘫回去。
萧承钧额角沁出冷汗,迅速将虎骨粉、熊胆膏和晒干的赤焰花塞进怀里,转身要走时,瞥见案几上的药臼——里面还剩半盏未研完的朱砂,红得像凝固的血。
他鬼使神差地抓起药杵,将朱砂混进自己取的药材里。
残卷里说"九劫需九色",第一劫用的是青奴的血,第二劫或许要添点别的
"赵爷!柴房那边搜遍了,连耗子洞都掏过!"
窗外突然炸响的吆喝惊得萧承钧踉跄一步,药杵"当啷"砸在青砖地上。
老医正"腾"地坐起来,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谁?!"
萧承钧瞬间闪到药柜后面,后背抵着冰凉的檀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老医正摸黑点灯的动静传来,豆大的火苗刚窜起来,门就被"砰"地撞开。
赵武提着刀冲进来,鎏金腰牌撞在刀鞘上,发出清脆的响:"老东西,看见有人没?"
老医正缩在竹榻角,枯瘦的手直抖:"赵赵护卫?
这大半夜的"
"少废话!"赵武的刀尖挑起药柜的抽屉,当归撒了一地,"柳夫人要那病秧子的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突然顿住,盯着地上的药杵——方才萧承钧慌乱中踢到的那枚,正滚到他脚边,杵身上还沾着半干的朱砂。
"有人动过药柜。"赵武的声音像淬了冰,刀尖"唰"地抵住老医正的咽喉,"说!
是不是你放的人?"
老医正的眼泪"啪嗒"掉在刀背上:"赵爷明鉴!
小的守了二十年医堂,哪敢"他突然瞥见萧承钧藏身的药柜后露出的半片衣角,喉结动了动,又迅速垂下头,"许是许是野猫翻的?"
赵武的目光在医堂里扫了三圈,最后停在窗台上——那里有半个沾着泥的鞋印,和萧承钧方才扒窗时留下的一模一样。
他冷笑一声,刀背重重砸在老医正肩头:"给我盯着,要是让那小杂种跑了——"他扫过满地狼藉,"你这把老骨头,就和这些药材埋一块儿!"
脚步声渐远后,萧承钧才敢喘气。
老医正突然压低声音:"快走!
赵武去前院调人了,半个时辰内就会封府!"
他抬头,正撞进老医正浑浊却清明的眼。
这双眼睛三年前曾替他诊脉,当时说"丹田尽废,再无转机",此刻却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意味。
"谢了。"萧承钧抓起药材,翻窗而出。
冷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顺着墙根往冷宫跑,怀里的药材硌得肋骨生疼,可那缕热流却越来越强,仿佛要把他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