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光明圣王座下弟子,竟如此务实。”那甘无霖似在嘲讽,又似在说真话,他道:“我们师兄弟自然认为师父的话没错,可对症下药的人是我们。”
甘无霖轻轻拍着短尺,道:“师父说的也是根本症结,但是太远了。我们只能看一时的症结,至于如何顽去最深的症结,那要看后人了。”
“那两位所言的症结是什么?又如何消除?”素心大声问。
“一时的症结,就是十三姓与奴隶之别。”甘无霖回道。
“阁下的方子是什么?”独孤亢好奇问。
“在下不明医理,医术浅薄,治病救人尚且不敢言必成,治这种一国之症,那也是差的很,只能寻些简单的法门。”
甘无霖面上有了郑重,左手拿短尺轻拍右手,道:“香积之国十三姓无道,下面的奴隶又愚昧无知。其实不论是十三姓还是奴隶,他们早就被香积之国多年的规矩驯化了。”
“这些人都听话的很。”大祭司水向生插口道。
“正是。”甘无霖顺着他师兄的话,又道:“正因如此,若是有一人能站出来,以强硬手段,用鞭子抽,用刀剑砍,强行改变香积之国的现状,那短则年,长则一代人,必然能让香积之国焕然一新。”
“即便不能焕然一新,至少也埋下了改变的种子。”大祭司水向生这会儿竟然帮着甘无霖说话。
“师兄懂我。”甘无霖俯身,隔着幽幽深潭行礼。
大祭司水向生手拄着龙头拐,低头回礼。
孟渊等人眼见这对师兄弟玩起了兄友弟恭,竟一时间觉得十分离谱。
不过诸人对于甘无霖的话倒是觉得有道理,这法子乃是引来外力,强行改变香积之国,创建新的秩序。
这药方算是虎狼之药,反正就是干,不管死多少人,就是要干!
一时间,诸人对大祭司水向生的药方也更有兴趣了。
“大祭司,你如何下药?”素心满怀期待。
大祭司水向生身后的两个徒弟也很好奇,显然也想知道自家师父到底想要怎么做。
不过水向生却不说话了,苍老无肉的面皮上竟有笑,他头发和白须上都挂着雨水,不像是能治一方的良医,反而像是要害尽一国的毒医。
“师兄为何不言?”那幽潭对面的甘无霖背负着手,笑吟吟出声。
水向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却依旧不回。
“师兄既然不说,师弟便代师兄来说。”甘无霖抹去笑容,郑重道:“我在外间时,常听人说,庸医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师兄是良医,望闻问切的功夫胜我百倍,师兄觉得香积之国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没有救的必要了。”
这话一说,诸人都茫然了,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救?”独孤亢诧异。
“师兄医者仁心,如何能不救?”甘无霖又笑了笑,道:“师兄觉得病人救不活了,但是病人可以在临死前诞下子嗣。这岂非也是救人之法?”
“医师当起了接生婆,那也好的很呐!”独孤亢看热闹不嫌事大。
“谬赞了。”大祭司水向生眼神冰冷的瞥了眼独孤亢。
独孤亢分明没见识过水向生显露本领,可这会儿被那双眼一撇,他竟觉得浑身上下、内外都是冰凉一片。
“……”独孤亢也不敢吭声,乖巧的往孟渊身边凑了凑,都把明月挤走了。
孟渊也瞥了眼独孤亢的光头,就又看向那大祭司水向生,问道:“大祭司的意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善!不愧是应氏门下!”那大祭司水向生还没回应,幽潭对岸的甘无霖就赞叹起来。
只见甘无霖面上颇有几分癫狂,“大师兄觉得香积之国无论上下之人,,除了饮食繁衍,再没了求索之心,没了向上之心,乃是皆已失去了‘本心’。如何寻回本心?大师兄觉得这千年来的症结如高山,寻常药物已经难救,唯有自救。”
诸人听的认真,都想看看水向生打算如何让香积之国的人自救。
甘无霖接着道:“师兄觉得即便我带人破除了十三姓,来日我等死后,还会有新的十三姓。是故需得让下面的奴隶醒悟,继而反抗,推翻十三姓。那就算来日再有十三姓,可有旧例在前,总会好过些的。”
说到这儿,甘无霖用手中短尺指了指香积之国的方向,接着道:“所以师兄这些年来,放任十三姓,维护十三姓,贬低奴隶,只等奴隶有朝一日能醒悟回来。”
“这……”独孤亢听了这话,不禁有些茫然,“我本以为甘前辈的药是虎狼之药,没想到大祭司的药更是虎狼之药!”
独孤亢好奇问:“甘前辈的法子至多一二十年见效,大祭司的法子多少年见效?”
“不知道。”大祭司水向生开了方子,但却不管何时能治好病人。
素心也算是见了大世面,“我听明白了,大祭司是在逼着奴隶往前走,可万一要是逼死了怎么办?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万一没后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