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天地皆暗好似一场大梦,如今梦醒,污秽尽除。
天郎气清,远处夕阳半掩,有火烧云升腾,好似焚烧浊物的余烬。
经此异变,天地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香积国的民众收起了癫狂,此时浑身泥污混杂着血水,个个睁大了眼睛,迷茫的抬头看天,好似这青天白云,这红霞夕照是千年未见的绝景一般。
解开屏也从污泥地里爬了起来,还不忘拉好师弟独孤亢一把,“你爹死了。”
独孤亢也是茫然的很,他浑身沾满了湿泥土,被解开屏拉起来后,这才抬眼看向远处。
只见独孤盛身着烈火,竟成了粉尘,散落在泥污之中。
“没啥要说的?”解开屏一边扒拉着光头上湿泥土,一边随口问。
“他都没跟我说。”独孤亢也随手扒拉头上的湿泥,小声道:“我好像感受到,他在乌云之中藏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最后他掉落的时候,又看了我一眼。”
“到底是你爹嘛!”解开屏向来是会安慰人的,“他一辈子求武道之高,可惜走了歪路,临死前想到还有儿子,以后还能有孙……”
说到这里,解开屏才想起独孤亢也是光头秃驴,就换了说辞,“人生一场大梦,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如你爹这样的人简直是过江之鲫,看似天赋非凡,也不过比别的麦穗大了些。可麦子熟了几千次,他不过是庸庸碌碌一辈子罢了,比之割下麦秆还不耐烧。”
解开屏感慨了好一会儿,那彩羽衣早就凌乱散了架,倒是华服仍在,他抖了抖身上衣衫,“昨嫌紫蟒长,今怜破袄寒。”
他见独孤亢一个劲儿的发呆,也拿不准是顿悟了,还是死了爹的缘故。
“师兄说的是。”独孤亢这会儿终于悟了,“从茹毛饮血到百家争鸣,再到如今的儒释道合流,圣人不知出了多少,咱们这样的人,那也不过是随时倒伏下来的麦穗一般。”
独孤亢回过头,但见山谷中泥泞不堪,地上所生的草木尽数失了几分绿意,可见亦是被毒雨摧残。
而存活下来的香积之国百姓,却依旧迷茫:贵族们被癫狂的奴隶咬死完了,大祭司没了踪迹,座下的两个弟子更是被剥皮拆骨。
“没人管他们了。”解开屏摸了摸光头,自觉自己是没资格在香积之国说话的。
独孤亢也是光头秃驴,他也不知说些什么。
两人看向远处,只见孟渊盘膝而坐,正闭目调息。
旁边站着一人,怀中抱剑,正是明月。
另外的两个小光头踩着泥泞,走到明月身前,与明月低声商谈。
解开屏和独孤亢就瞧见明月朝自己二人招了招手。
“你跟她谁是姐?”解开屏小声问。
“她比我略大些。”独孤亢小声回。
两人巴巴的走上前,腿脚上沾了厚厚的湿泥土。以他二人的本领,本不该如此的,但是解开屏发愿苦行,独孤亢就以为解开屏是苦他人之苦,高明的很,就有样学样。
“斩杀妖邪,天人化生之火已得,孟飞元化龙在即,可喜可贺。”解开屏是个场面人,当即合十,朝盘膝闭目的孟渊行了一礼。
独孤亢也跟着行礼,“到头来,就我和社长最没出息。”
“明月施主有什么吩咐,小僧一定听命。”解开屏见孟渊不出声,反而身上气息不稳,知道他是刚化火入体,虽已破境,但还未能功成。
“去守着那幽潭。”明月当即下了令。
此时那幽潭之上依旧笼罩着厚重的毒雾,比之方才淡了许多,但是却已听不到水向生和甘无霖的呼喝之声,更不知斗法是否分出了胜负。
“照我看,俩老东西还没死呢!”解开屏十分的有主见,“我修真佛法,有人死的话,我第一个醒觉。不过就算没死,那也不用担心。狗咬狗,一嘴毛,有我孟贤弟在,不会出岔……”
还没说完,解开屏见明月目光不善,就赶紧止住。
独孤亢显然也有点怕明月,他已经低下了头,拉住解开屏袖子,俩人一道来到幽潭边,身上各自显现佛光,以防毒气侵染。
眼见两个泥巴光头走开,素心这才出声道:“了空师兄似有几分失落,看来即便是从小当和尚,也难免被人间亲情左右。”
素心合十,叹道:“幸好我打小是个孤儿。”
她说完话,就见素问戳了戳腰,素心还没明白过来,就道:“你有话就说,明月施主又不是外人。”
说了这话,素心才想起明月也打小没了爹妈。
此时明月怀中抱着剑,立在孟渊身侧护卫,根本没心思理会眼前这对小光头的话语。
自打今日对战独孤盛之初,明月就已笃定孟渊一定能胜。
武人有越阶杀敌的传统,而且孟渊自松河府之变到如今,可称哀兵。
如今山谷中狭路相逢,两者虽都为破境而来,可一方早已失了锐气,如同食腐之虫;一方携兰若寺大战之机,乃是斗志昂扬。
而且明月知道孟渊自在松河府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