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刚刚推到一半的眼镜，僵在了鼻梁上
孙明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是啊
怎么确定？
用履历？用过去的功勋？用彼此之间过命的交情？
在“欺诈者”那能够完美复制一切生命体征，甚至能骗过“女娲”的恐怖能力面前，所有基于“过去”的信任，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致命的笑话
幽灵从阴影中一步步走出，他身上那套黑色的作战服，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行走的黑洞
他无视了三位师长那见鬼了一样的表情，径直走到了全息沙盘前
“我研究过总司令发来的所有战报”
他的声音通过面罩的过滤，平直，冰冷，像是在宣读一段没有任何错误的程序代码
“从末世爆发到现在，我们遇到的所有变异体，都遵循一个基本规律”
“越是强大的个体，其智慧程度，反而相对越是低下”
他指向了沙盘上代表着巨型生物的红色标记
“无论是山脉般巨大的‘百足君王’，还是能掀起海啸的深海巨怪，它们的本质，依旧是遵循本能的野兽”
“它们的强大，在于纯粹的物理毁灭”
幽灵的话，让几位指挥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共识
“但是，‘欺诈者’不同”
幽灵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它们懂得利用我们最基础的情感，懂得利用我们的社会结构，它们甚至懂得如何让我们自相残杀”
“这已经不是本能，这是智慧，是策略”
“所以，”幽灵的头颅微微转动，那冷漠的目镜，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与其相信，是低等的感染体突然学会了拟人化”
“我更愿意相信，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高智慧生物，在选择宿主，然后从内部，对宿主进行彻底的，完美的重构与替换”
“它掏空了里面的一切，然后穿上了那张人皮”
“所以，‘女娲’的传感器才会被欺骗”
“因为它扫描到的，从细胞到dna，的确就是一个标准的人类”
“一个被替换了灵魂的人类”
作战室内，安静得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
王铁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个逻辑，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完美地解释了所有疑点
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无尽恐惧的门
“所以……”幽灵的声音，像最后的判决书
“任何履历，任何过往，任何忠诚的誓言，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他的目光，落在了陆苍穹最信任的副官李卫身上
“李副官，你如何向司令证明，昨晚睡下的你，和今天站在这里的你，是同一个人？”
李卫的身体猛地一僵，张了张嘴，脸色变得煞白
幽灵的目光又转向了三位师长
“三位师长，你们又如何证明，你们麾下那些最勇敢，最值得信赖的士兵，没有在某个独自巡逻的夜晚，或者某次外出执行任务时，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
“你们的特别安全督察部，由一群潜在的‘欺诈者’组成，去监视另一群潜在的‘欺诈者’”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闭环的致命逻辑”
轰！
王铁军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赵国强和孙明辉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与怀疑
而赵国强和孙明辉，也同样如此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以最疯狂的速度，在每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
这座华北战区的最高指挥部，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铁笼
而笼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最后，幽灵那冰冷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目光，落在了陆苍穹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恐怖
连您，陆苍穹司令，又该如何自证？
这个终极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问题，像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陆苍穹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忽然间，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儿子，在下令启动【黑光计划】时，究竟背负着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
当信任的基石彻底崩塌，当每一个同胞都可能是敌人时，除了用最极端的手段，铸造出一把绝对不会背叛的剑，还能有什么选择？
就在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
嗤——
作战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发出一声轻微的泄压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