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笛声响的刹那。
他站在船头,久久无言地望着行进的方向。
海风湿湿咸咸地扑在他脸上。
味道涩苦。
沈知意坐在船舱里,看着那个寂寥的背影,眸中心疼一闪而逝。
她朝他叫了声,“陆岩灼。”
陆岩灼回过头,走进船舱,“怎么了?”
“你订酒店了吗?”沈知意道。
陆岩灼定定瞧着她,“你住哪儿我住哪儿。”
沈知意瞪眼。
“那怎么行!”
“我定的是农家小院,现在是旺季,很多人来这儿看落日的,你找不到地方,可别赖着我。”
“等下船后,你自己找地方住去。”
“不过……”她抬目看着他,“你得先帮我把行李提过去。”
“谁让你赶走程其羽的。”
“没人帮我,只能你来了。”
陆岩灼眉眼闪过无奈笑意。
“知道了。”
他本来就是来给她当牛做马的。
等他下了船,帮沈知意把行李提到入住地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杨家小筑。
他像块大石一样伫立在门口,一步也无法挪动。
民宿老板娘看到陆岩灼,摇扇子的手也顿住了。
她先是看了他好几眼。
而后脸上涌起强烈的不可置信,直接起身从院子里跑出来。
陆岩灼倏地转过身。
“行李就帮你放这儿,我先走了。”
他步伐匆促,刚迈出两步,就被身后人叫住。
“小陆?!”老板娘冲上来拉他的袖子,“是你吧,小陆?!”
陆岩灼怔住。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老板娘绕到他前面,眼含泪花,“真是你,真是你!”
“就是我们家杨武的战友,小陆!陆岩灼!”
“快!快进去坐!”她抹了把泪,伸手去拉他。
陆岩灼几乎是呆呆地跟着她进去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
没有想象中的怨怼和痛击。
而是……欢迎。
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
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
杨疏玉领着他,也顺带捎上了沈知意,“你是小陆的女朋友吧?长得可真好看。”
“我们家杨武要是还在,现在也该娶老婆了……”
她眼眶含泪,忽然又笑起来,“走,走,一起进去。”
“杨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胖!出来拿行李!”她往院内高声喊道。
一个胖胖的十几岁小男孩冲出来,看到陆岩灼的时候愣了下,看到沈知意的时候又愣了下。
而后傻愣愣地去搬行李。
这么好看的人……
还一次性来了俩?!
杨疏玉领着两人到院中的藤椅上坐下,将桌上的海蛎饼拉过来,“尝尝,我刚煎的,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我给你们弄午饭。”
陆岩灼没动筷,怔怔看着她。
沈知意倒是吃了点。
“杨阿姨手艺真好。”她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你们聊,我去整理行李。”
她起身离开。
杨疏玉看着陆岩灼眉上的短疤,又看了眼他青色的那茬胡须,深深叹了口气。
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
现在沉稳了。
却是满脸郁色。
一看就知道过得不好。
“你这孩子,比照片上看起来的,憔悴了不少。”
“照片?”陆岩灼张唇。
却始终不敢直视她的眼。
她的沧桑,是对自己的一次次残酷提醒,叫他在午夜梦回时也无法面对。
更别提亲眼见到了。
“嗯,杨武寄回来的,你们的合照。”
“我带你去看看。”
杨疏玉领着他,去了楼上的一间空屋。
“杨武生前就住这里。”
“这屋子我一直留着,没动过。”
“里面都是他的东西,包括他之前寄回来的信,你们的合照,都存在这里了。”
陆岩灼目光极慢地扫过整间房。
忽然觉得心痛难忍。
阿武死得连个尸首都没有。
也就只有这里,像是给他留的地方。
杨疏玉见他眼眶泛红,也低下头默默抹了把泪,“我知道,这些年,你都不肯来见我们,是怕我们怪你。”
“但是小陆啊,你想错了。”
“他生前给我们寄过信,说你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说你救过他。如果哪天他死了,不论是因为什么,让我们都不要对你心存怨恨。”
“所以,我们没怪过你。”
“一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