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翻涌着,高原天空蓝得不像话。
下车,早已经不是海子诗里荒凉的小城。
这里现在有八万常住居民,巴音河畔绵延着灯光喷泉景观带,有轨电车来来回回。
入夜,商行舟带着陶也出门吃饭。
顶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出一趟门再回来,鼻子发痒。
他习惯性地用手背碰了碰,低头,一手红。
“队长。”陶也惊呼,“你流鼻血了。”
“太干了。”商行舟没在意,转身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一边清理一边低声提醒,“你多喝点水。”
陶也连声点头:“噢噢噢。”
顿了下,又嘟囔:“哎,我在家的时候,我妈还有我女朋友也经常这么提醒我,你突然这么一说,挺亲切的。”
“……”
商行舟无言望天,冷水冲洗,止住血,抬头看镜子。
水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滴下去,重新流进水池,发出滴答的轻响。
他对上一双平静冷淡、近乎凌厉的眼。
室内暖风干燥,呜呜地从通风口吹进来,盥洗室内暖橙色的灯光从头顶倾落,将镜中男人的脸庞线条映得格外明晰,额角一道旧疤斜斜插进短发,板寸像刺猬。
他两条手臂撑在洗手台两侧,袖口卷上去了,小臂肌肉流畅,手背青筋微突。
商行舟忽然沉默,一瞬恍惚——
第四年。
离开北京的第四年。
他到底是变了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队长。”陶也风风火火冲出去,又风风火火冲回来,“我帮你烧好水了,你晾凉了喝。我想找旅馆老板娘找点降火的东西呢,结果她说没有,降血压的倒是……队长。”
陶也顿住:“你怎么还在盯着镜子看,是忽然发现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商行舟:“……”
商行舟擦干手,走出来,“咔哒”反手带上门。
他没看他,淡声:“睡觉,明天要早起。”
陶也啄木鸟似的点头:“老板娘说夜里可能会降温,你夜里要是冷,记得叫我,我下去找她要毯子……”
他话没说完,商行舟从身边擦肩而过,终止他的碎碎念:“谢谢你的水。”
陶也愣了下,摇头:“没事没事,我这就顺个手的事儿。”
后半夜,果然降温。
高原天气反复,刚刚初冬,忽然下起雪来。
陶也被冻醒,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喊商行舟:“队长,队长,你冷不冷。”
开着空调,室内不通风,有些闷。
他静默几秒,听到雪花打在玻璃上的轻响,料想明天起来,窗外一定一片银白。
但商行舟半晌不吭声。
陶也起床开灯,转头,他那边床铺果然空荡荡。
院子里,雪花纷纷扬扬撒下来,糖霜似的,在地面上铺开一层。
天空浓黑如墨,但明明晚饭时,还能看到星星。
商行舟坐在院中长凳,修长手指间勾着个猩红的小光点,明明灭灭的,青白色烟雾在空气中腾起。
“队长。”陶也隔远远的只望见他一个背影,小跑过去,贴到跟前,伸长脖子好奇,“你一个人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商行舟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往怀里一揣,云淡风轻:“烟瘾犯了。”
“你也就骗骗我。”陶也迈开长腿在他身边坐下,“我估计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我,明知道你在骗人,还次次捧哏——我看见你拿手机了,你在给人发消息吗?”
“你哪来这么多话。”商行舟胸腔微震,笑了下,转过来,眼角有慵懒的笑意漫过,“你脑子里这么多问题,当初怎么没去做记者。”
“我还是更喜欢射击啊,同样都是长枪短炮,那当然真刀真枪比较爽。”陶也笑眯眯,“队长,你是不是在给女朋友发消息。”
商行舟乐坏了:“你认识我多久了。”
“一年……?”猛地这么一问,陶也迷糊了下,“一年零、零一个月,十五天。”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女朋友。”
“……”
风吹着细碎的雪花从鬓角刮过,院子里还堆着秋末的落叶。
掩在树丛中的街灯被吹得晃晃悠悠,有那么一秒,陶也微眯起眼,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清俊得不像话。
但他又好像被巨大的孤独笼罩着。
陶也本来就随口那么一说,也没想到商行舟是这么个反应。
他愣了下,讷讷:“那我,我跟你说说我女朋友吧。”
“我俩是初中同学,高中特别巧,又分在一个班了。有天我打篮球,她从旁边路过,你知道吧放学那会儿,那个夕阳,特别温柔,就跟雾一样罩在她身上。”
“我进了一个球,忽然觉得,她真好看啊,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风吹树梢,薄薄的雪堆积在肩膀。
夜色中,陶也提起某人,眼睛发光: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