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过去,掀开被褥,挪开枕头。枕头底下,只有那张画着黄眼睛的纸,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蛰伏的毒虫。她烦躁地把它扫到一边。
目光落在床板上。是那种老式的、由几块厚木板拼成的简易床板。她用力掀开垫着的薄褥子,木板露了出来。她的手指沿着木板的缝隙一点点摸索。突然,指尖触到一块边缘有些毛糙、微微凸起的木板。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用力抠住那块木板的边缘,指甲几乎要翻折。木板发出“嘎吱”一声轻响,被撬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和霉变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木板下,是一个浅浅的夹层空间。
里面塞着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本子。
教案本!
封面已经磨损得厉害,边角卷起,沾着点点暗褐色的污渍。陈青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拿起那本教案。很沉。封面上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苏梅-莫河乡小学-五年级语文”。
是苏梅的教案本!
陈青抱着这本沉甸甸的教案,像抱着一个潘多拉魔盒,缓缓坐倒在冰冷的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翻开了封面。
第一页,是正常的教学计划,字迹工整清晰。第二页,开始有了一些潦草的批注。第三页…第四页…翻到中间部分,字迹开始变得明显凌乱、潦草,笔画时而用力划破纸背,时而虚弱得几乎无法辨认。大段的备课内容被混乱的线条粗暴地划掉、覆盖。
然后,陈青看到了。
在那些被划掉的文字和混乱线条的间隙,开始出现一些东西。
眼睛。
用铅笔、用钢笔、甚至可能是指甲刻画的……眼睛。
一只又一只。大的,小的。有的潦草几笔,有的则描绘得异常细致,布满血丝。但无一例外,瞳孔都被涂成了那种焦黄色!
它们密密麻麻地出现在教案本的页眉、页脚、字里行间的空白处,像一群从纸张深处滋生出来的、窥视的毒虫。越往后翻,出现的频率越高,画得也越疯狂、越狰狞。那些焦黄的瞳孔,仿佛穿透纸张,死死地盯着正在翻阅的陈青。
陈青的手指冰凉,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僵硬。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教案本上那无数只黄眼睛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冰冷的精神污染,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翻到最后几页,那些眼睛几乎占据了整页纸,层层叠叠,扭曲纠缠,构成一幅令人精神崩溃的恐怖图腾。
就在这一片由无数黄眼睛组成的疯狂漩涡边缘,一行极其细小的字迹,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刻进纸页的纤维里,笔画颤抖得几乎断裂:
“救救我……他们在看着我……他们……不是孩子……”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子”字的末端,被拖出一道长长的、绝望的划痕,仿佛书写者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猛地拖走了。
陈青死死盯着那行求救的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针,扎进她的眼底。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冰冷彻骨。不是孩子?昨晚抬棺的那些……他们是什么?!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
陈青吓得浑身一颤,教案本脱手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陈老师?起了没?”门外传来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声音,是村长多吉才让。
陈青手忙脚乱地把苏梅的教案本塞进被褥底下,胡乱地用被子盖好,又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抹去脸上的惊恐和冷汗。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起了,村长,稍等。”
她赤着脚,几步跨到门边,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村长多吉才让。他身材矮壮,裹着一件厚重的、油腻发亮的黑色藏袍,脸膛黝黑,布满风霜刻下的深深皱纹,像干裂的土地。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碗口正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腥膻味的肉汤香气瞬间弥漫进狭小的宿舍。
“陈老师,刚来,水土不服吧?”多吉才让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热情,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浑浊、平静,没有丝毫笑意,只是定定地看着陈青,带着一种审视和……难以言喻的穿透力。“早上冷,喝碗热汤,驱驱寒,暖暖身子。”他把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往前递了递。
那浓郁的肉汤香味此刻闻在陈青鼻子里,却混合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恶心感。她的胃部一阵抽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神下意识地避开那碗汤,看向村长身后灰蒙蒙的天空:“谢谢村长,我…我还不饿。”
“哎,客气啥!”多吉才让不由分说地往前一步,几乎把碗塞到了陈青怀里。碗壁滚烫,灼得陈青手指一缩。“新老师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