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似乎又响起了十年前苏婉蓉被卷入拖拉机后轮时,那头发连同头皮被生生撕扯剥离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声,混合着柴油机突突的噪音,成了他一生中最恐怖的梦魇回响。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亮着灯的校长办公室,“砰”地一声死死关上木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煤油灯被扔在桌上,火苗疯狂跳跃,将两人惊恐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乱舞。
“镇不住了……真的镇不住了……”王德海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老泪纵横,“当年就不该听她娘的啊!非要穿那身红!非要……非要给她缝那顶假发下葬啊!”他想起了下葬时,苏婉蓉母亲哭晕过去前,执意给女儿那血肉模糊、失去头皮的颅骨上,戴上了一顶用黑线密密缝制的假发髻。那抹刺目的红色寿衣和那顶替代青丝的假发,在昏暗的棺材里显得格外诡异和不祥。
赵铁柱靠着门板,胸膛剧烈起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决绝:“王校长,哭没用!坟裂了,血壤出来了,老吴被那东西伤了,血都是黑的!秋千架下那影子……你也看见了!这莫河乡,怕是要大祸临头了!光靠咱们,不行了!”
他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得请人!请真正有本事的人来!我明天一早就去县里!不,我现在就去!骑自行车去!翻山也得去!我记得县文化馆有个退休的老馆长,他年轻时好像认识些……懂这些门道的人!再拖下去,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王德海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赵铁柱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光芒,绝望的心底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他颤巍巍地点点头,嘴唇哆嗦着:“去…快去!铁柱,全靠你了!带上钱!多带钱!只要能请来高人,倾家荡产也得请!”
赵铁柱不再废话,一把抓起桌上的旧军用水壶灌了两口凉水,转身拉开门栓,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和血红的月光之中。
办公室内,只剩下王德海一人。他蜷缩在椅子上,煤油灯的光晕将他缩成一团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无比渺小和脆弱。他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板,仿佛那门外就是无边的地狱。耳朵里,似乎又响起了拖拉机那单调而沉重的“突突”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随着一种头发被巨力缓慢、持续撕扯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簌簌”声……
他猛地捂住耳朵,发出压抑的呜咽。水泥坟冢上那道吞噬月光的黑色裂口,如同苏婉蓉无声狞笑的嘴,在他脑海中不断放大。血红的月光透过窗户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如同淌血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