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动了!
它那一直隐藏在水下的巨大龙尾,如同蓄势待发的神鞭,猛地破水而出!粗壮的尾鳍搅动起大片冰冷的水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却并非抽打,而是极其精准地、带着一种与它庞大身躯极不相符的、近乎轻柔的力道,朝着那道坠落的月白流光,自下而上,稳稳地、如同托着一片羽毛般,轻轻一垫!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凝练的月白流光在触及那覆盖着冰冷坚硬鳞片的巨大龙尾的瞬间,仿佛冰雪消融般,无声地散开、融入。那包裹在流光核心、虚幻透明的小小婴儿身影,在流光的包裹和龙尾的承托下,瞬间由虚化实!
粉雕玉琢的小脸,纯净懵懂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手小脚…正是那个被月白流光裹挟着、从玄诚祖师臂弯里消失的小祖宗!
他小小的身体落在冰冷宽阔的龙尾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坠落和撞击(尽管很轻柔)弄懵了。小脸上的茫然只持续了一瞬,那双纯净的大眼睛便好奇地转动起来,先是看了看身下那光滑冰凉、覆盖着巨大深青色鳞片的“地面”,然后又抬起小脑袋,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如同山洞般巨大的龙鼻孔,以及鼻孔上方那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正充满复杂情绪盯着他的巨大龙睛。
四目相对。
玄龙巨大的竖瞳里,清晰地映出小婴儿那懵懂好奇的脸庞。它喉咙里的咕噜声更加低沉急促,似乎在警告,又似乎在无奈地叹息。
小婴儿眨了眨大眼睛,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之后,他粉嫩的小嘴向两边咧开,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
“咯咯咯…!”
清脆的、毫无杂质、充满了发现“老朋友”般喜悦的笑声,如同山涧清泉,突兀地打破了寒潭上空的死寂,也打破了玄龙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壁垒。
笑声一起,玄龙巨大的身躯似乎都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龙睛深处那点无奈和警惕,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迅速消融。它巨大的头颅微微低垂,凑近龙尾上那个笑得开心的小东西,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低沉、无奈、却又带着一丝妥协的咕噜声。
小婴儿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被吓哭和吐奶),也忘记了刚刚经历的“高速飞行”。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好奇地去触碰玄龙尾鳍边缘那锋锐如神矛的尖端,小嘴里发出“咿呀”的惊叹。
玄龙巨大的尾鳍极其轻微地、如同最灵巧的蛇,向后缩了缩,避开了那小小的手指。然后,那条粗壮无比的巨大龙尾,再次如同最柔软的云床,稳稳地、小心翼翼地托着那个小小的身体,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或者说憋屈的无奈),朝着墨云漩涡下方、那墨绿色潭水最幽暗深邃的中心——沉了下去。
巨大的深青色龙躯搅动着冰冷的潭水,无声地没入那片万古死寂的墨绿。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缓缓扩散的涟漪,以及高空墨云漩涡中,那几道依旧在懒洋洋游弋的深紫色电蛇。
周天巡界镜前,逍遥宗宗门大殿内。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压抑的死寂。
镜中景象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玄龙庞大如山岳的身躯搅动墨绿潭水,沉入深渊;龙尾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没心没肺地咯咯笑着,小手好奇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最后,是巨大的龙首完全没入水面时,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龙睛,朝着镜面方向(或者说逍遥宗宗门方向)投来的、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一瞥。
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不再漠然。里面蕴含的情绪复杂难明——有警告,有不屑,有嘲弄(尤其扫过玄诚祖师胸前那片湿痕时),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此物归我,尔等勿扰”的宣告意味!
镜面景象定格在寒潭水面最后恢复平静、只余下淡淡涟漪的画面。
大殿内,落针可闻。
玄诚祖师死死地盯着镜中那最后平静下来的潭水,盯着那龙睛消失前投来的、充满嘲弄的一瞥。他胸口剧烈起伏,那身玄青色的道袍上,湿冷的奶污仿佛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心头发慌。指尖捻着的那几缕被揪过的胡须,此刻也传来隐隐的、迟来的痛感。
走了…真的走了…
被那条孽畜龙…当宝贝一样…接回去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失落感来得如此汹涌,如此莫名其妙,甚至压过了那深入骨髓的羞愤!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得胸前那片湿痕一阵晃动,奶酸味似乎更浓郁了些。他目光扫过殿内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众人,最终落在掌教云崖子身上,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传…传令下去…”
“今日…今日殿内所见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胸前那片刺眼的污渍,扫过清风子那空荡荡的手(拂尘还没找到),扫过赤阳那张想笑又强忍着、憋得如同便秘的赤红老脸,再想想穹顶那个巨大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