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央,掌教真人云崖子如同捧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九幽煞雷,双臂僵硬如铁铸,死死箍着怀中那方暖玉白的锦缎襁褓。他化神期的修为此刻仿佛喂了狗,额角冷汗涔涔,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领口,身体绷紧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气息重了,就惊醒了臂弯里那沉睡的“煞星”。
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此刻却因先前哭闹而残留着淡淡红晕的小脸。小家伙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恬静的睡颜与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魔音哭嚎判若两人,更与这肃杀压抑的大殿氛围格格不入。
七位太上祖师,如同七尊刚从泥潭里捞出来、又被强行摆上神坛的泥塑,分列大殿两侧高阶玉座之上。泥污虽已施法除去,但那狼狈的印记却深深烙进了神魂。玄诚祖师端坐主位,玄青色道袍纤尘不染,万年冰蚕丝的光泽重新流淌,然而胸前那片被反复蹂躏、被净尘术洗刷过无数遍、依旧隐隐透着一丝可疑水痕和淡淡奶酸气的区域,却像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疮疤,无声地嘲笑着他万载的尊严。他面沉似水,下颌紧绷,那三缕飘逸长须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可仔细看去,其中几缕末端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卷曲和…可疑的晶亮?仿佛曾被某种粘稠液体浸泡过?他深邃的眼眸低垂,目光死死锁定在云崖子怀中那方襁褓上,如同盯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祸源,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百味瓶——憋屈、羞愤、警惕、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制的惊悸。
赤阳真人坐在玄诚左下首,赤红脸膛上泥污尽去,却依旧涨红如火,如同烧红的铜炉。他双手按在膝上,指节捏得发白,离火焚天剑斜倚在玉座旁,剑身黯淡,离火符文沉寂,仿佛主人那焚天煮海的暴脾气也被那魔音哭嚎彻底浇熄,只剩下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在五脏庙里闷烧。他铜铃般的巨眼时不时凶光一闪,扫过那襁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沉喘息。
清风子祖师坐在玄诚右下首,位置本是最尊,此刻却佝偻着腰,一张老脸皱成了风干的橘皮,写满了“生无可恋”。他枯瘦的双手空空如也,无意识地反复搓捻着,仿佛还在寻找那失落的、如同半条命根子的千年温玉拂尘。浑浊的老眼时不时瞟向殿外后山方向,眼神空洞哀伤,嘴里无声地翕动着:“老伙计…你到底掉哪了…思过崖的石头…它硌牙啊…”玄诚祖师那句“找不到拂尘就去思过崖啃石头”的威胁,如同悬顶利剑,让他坐立难安。
紫霄真人、玉衡祖师、枯木祖师、灵韵祖师分列两侧下首,各自沉默。紫霄周身偶尔有细微电光窜过,劈啪轻响,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玉衡足下莲台光华内敛,眉头微锁;枯木气息沉凝如古木,眼神却锐利如鹰,在襁褓上反复逡巡;灵韵美眸低垂,七彩霞光在眼底深处无声流转,似在推演着什么。
高阶之下,数十位各峰首座、实权长老、核心真传弟子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他们虽未亲历寒潭边那场颠覆认知的“人龙交接”和“奶污风暴”,但祖师们归来时那身狼狈泥污(尤其玄诚祖师胸前的“勋章”),掌教真人怀中那个引发最高警讯的婴儿,以及此刻大殿内这压抑到极致的死寂和祖师们那精彩纷呈的脸色,无不昭示着发生了惊天动地、足以震碎三观的大事!一道道目光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好奇与惊疑,在云崖子怀中的襁褓与高阶上七位祖师之间偷偷逡巡。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终究被一声干涩的咳嗽打破。
“咳!”玄诚祖师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强行压制的沙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抬起眼帘,目光如寒潭冰锥,缓缓扫过高阶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依旧僵硬的云崖子身上。
“云崖子。”玄诚祖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将…此子…置于殿中玉台。你…退下。”
“是…是!谨遵祖师法旨!”云崖子如蒙大赦,声音都带着颤音。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用平生最轻柔也最僵硬的步伐,挪到大殿中央一方早已准备好的、铺着柔软雪貂皮毛的暖玉方台前。他小心翼翼、如同放置一件薄如蝉翼的绝世瓷器般,将怀中那沉甸甸的暖玉白襁褓,极其缓慢地、平稳地放在了玉台中央的貂绒之上。
做完这一切,云崖子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后背道袍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躬身倒退着,迅速融入了高阶下的人群中,仿佛逃离了修罗杀场。
暖玉方台上,小小的襁褓静静躺着。雪白的貂绒衬着暖玉白的锦缎,更显柔和。小家伙似乎对新的“床铺”颇为满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翻了个身,将小半张脸埋进了柔软的貂毛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几缕柔软的胎发。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