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央暖玉方台上,那引发一切混乱的“小祸胎”,正四仰八叉地躺着。鹅黄色小衣下摆湿漉漉一片,紧贴着他圆滚滚的小肚皮,勾勒出可疑的深色水痕。他光着两只肉乎乎的脚丫,一只小手还意犹未尽地塞在嘴里,“吧唧吧唧”吮得正欢。纯净的大眼睛好奇地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周遭凝固如泥塑的众人,全然不知自己刚刚制造了一场何等“惊世骇俗”的“甘霖”。
高阶之上,玄诚祖师端坐主位,如同被九天劫雷劈过的万年玄冰。玄青色道袍胸前,那片本就饱经沧桑的水痕区域,此刻被一层新鲜的、温热的、散发着浓郁童子尿臊气的深色水渍彻底覆盖、晕染、渗透!湿痕边缘还挂着几颗颤巍巍、将滴未滴的晶莹水珠,在惨白天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他脸上那三道飘逸长须,此刻不复飘逸,几缕湿漉漉地黏在同样遭殃的下颌和衣襟上,末端甚至还滑稽地卷曲着,如同被水泡过的劣质面条。那张万载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肌肉僵硬,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破洞外的灰白天穹,仿佛灵魂已被那泡童子尿冲进了九幽寒渊。只有那紧握玉座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泄露着主人内心翻江倒海、几欲焚天的羞愤与狂暴怒火。
死寂。比万载玄冰更冷、更硬的死寂,死死扼住了大殿的咽喉。高阶下,数十位首座、长老、真传弟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被施了石化仙术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丝微弱的呼吸,就引爆了主位上那座濒临喷发的火山。目光更是死死钉在自己靴尖三寸之地,仿佛那里刻着无上道典,绝不敢有丝毫偏移去触碰那片散发着“芬芳”的祖师“圣颜”。
“吧唧…吧唧…”
玉台上,吮吸手指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赤阳真人坐在左下首,一张赤红脸膛憋成了酱紫色,如同烧透的紫砂壶。铜铃般的巨眼死死盯着玄诚祖师胸前那片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勋章”,腮帮子鼓动如蛙,喉结疯狂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狂笑与幸灾乐祸。离火焚天剑斜倚玉座,剑身黯淡,离火符文沉寂,如同主人那被强行摁回肚子的焚天怒火,只剩下一片憋闷的余烬。他几次想开口,嘴唇翕动,却只发出几声短促而怪异的“吭哧”,又被强行咽回。
清风子祖师坐在右下首,老脸煞白,浑浊的老眼惊恐地在玄诚祖师胸前那片“惨烈战场”和玉台上那兀自吮吸手指、一脸无辜的“元凶”之间来回逡巡。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拂尘依旧下落不明),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念叨:“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思过崖的石头…它又冷又硬啊…”玄诚祖师那句“找不到拂尘就去思过崖啃石头”的威胁,此刻如同丧钟,在他耳边疯狂敲响。
紫霄真人、玉衡祖师、枯木祖师、灵韵祖师分列两侧,表情管理虽略强于赤阳和清风子,却也精彩纷呈。紫霄真人周身细微电光乱窜,劈啪作响,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玉衡祖师足下莲台光华明灭不定,捻动玉珠的手指僵在半空;枯木祖师那枯树皮般的脸上毫无波澜,深陷的眼窝里却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灵韵祖师美眸低垂,七彩霞光在眼底深处无声流转,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终究被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干咳打破。
“咳!”玄诚祖师强行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丝祖师的气度,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反复蹂躏后的疲惫和强行压制的暴怒。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冰的钝刀,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扫过高阶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极其艰难地、如同挪动千钧巨石般,落在了暖玉方台上那个吮着手指、蹬着小脚、一脸懵懂的小祖宗身上。
目光触及那鹅黄小衣下摆的深色水痕时,玄诚祖师眼角肌肉猛地一跳!胸前那片湿冷黏腻的触感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人!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混合“芬芳”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
“云崖子!”玄诚祖师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滚过来!把这…这…东西!”他终究没能说出“小祸胎”三个字,临时换成了更中性的“东西”,“给老夫…抱走!换身干净衣物!再让他…再让他碰老夫一下…”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下方瞬间脸色惨白的掌教真人,“老夫就让你去寒潭底…陪清风找他的拂尘…一千年!”
清风子祖师闻言,身体猛地一哆嗦,差点从玉座上滑下去。
云崖子如蒙大赦,又如同奔赴刑场,连滚带爬地冲到玉台前,用平生最轻柔也最迅捷的动作,如同捧起一件即将爆炸的九幽煞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吮手指的小祖宗(连同他湿漉漉的“战绩”)抱离了暖玉台,身影瞬间消失在大殿侧门,仿佛多留一秒都会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