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回应欧卫的呼喊,只是极其平淡地收回了目光,重新阖上双眼。仿佛外面那个从天坑里爬出来、还带着“伴手礼”的幼崽,和一只不小心飞进窗棂的蚊虫没什么区别。
翠微苑的这场“寒潭惊变”以及紧随其后的“天降泥浆雨”和“幼尊地心一日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万钧巨石,在逍遥宗高层(主要是被泥浆洗礼的三人)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和……巨大的物质损失。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翠微苑几乎成了一个大工地。
数十名精通土系和水系法术的内门长老、执事弟子被紧急征调而来,在云崖子亲自坐镇(监督)下,对着那个巨大的深坑发起了浩大的“填坑”工程。
“移山诀!起!”一位长老须发皆张,双手掐诀,磅礴的灵力涌出,远处一座小型山丘隆隆震动,缓缓拔地而起。
“控水术!凝!”另一位长老法印变幻,空气中弥漫的水汽迅速凝结,化作巨大的水球,注入深坑底部,试图重塑潭水。
“戊土真罡!固!”又一位长老双掌拍地,浑厚的土黄色灵力涌入坑壁,将那些被玄青一掌压得光滑如镜、实则内部结构早已改变的岩层强行稳固。
一时间,灵光闪耀,法诀轰鸣,土石翻飞,水汽蒸腾。长老们个个累得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填平一个被上古真龙一巴掌拍出来的深坑,其难度远超他们的想象!那坑壁残留的法则余韵,让他们的法术事半功半,进展缓慢。
云崖子站在坑边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看着下方热火朝天(实则苦不堪言)的施工场面,再看看手中玉简里不断跳动的、如同流水般消耗的灵石和材料清单,只觉得心肝肺肺肾都在抽痛。
“三品土灵石,消耗一千八百块……”
“固元丹,消耗五瓶……”
“聚灵法阵阵盘,损耗三座……”
“参与长老、执事弟子,灵力透支补贴……”
每一条记录,都像一把小刀在他心口剜一下。这填的不是坑,填的是逍遥宗本就不富裕的家底啊!他仿佛已经看到库房里那些闪闪发亮的灵石,正排着队、唱着歌,欢快地跳进这个无底洞。
更让他心塞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玄龙前辈,此刻正安然坐在揽翠轩内,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灵石的燃烧都与他无关。而另一位“功臣”幼尊欧卫,则在短暂的惊吓后,迅速恢复了活力,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小家伙似乎把这次“地心探险”当成了一次刺激的游乐。他不再满足于揽翠轩内那些“幼稚”的玩具,开始对苑子里的一草一木产生了更加浓厚的“探索”兴趣。
“云爷爷!你看!这个石头会动!”欧卫蹲在刚刚填平了一小半的坑边(被严格禁止靠近边缘),指着泥土里一只惊慌失措的土黄色穿山甲妖,兴奋地大叫。
“白胡子爷爷!这朵花花咬我!”小家伙好奇地去摸一株花瓣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灵花,被轻轻“夹”了一下手指,委屈地举着小手告状。
“大胡子叔叔!鸟鸟的窝窝掉下来了!”他指着不远处一棵古树上,一个被填坑震动波及、摇摇欲坠的灵鹊巢,小脸上满是担忧。
云崖子、清风子、紫霄三人,一边要盯着填坑进度,一边要时刻提防精力过剩的幼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还要忍受小家伙时不时的“灵魂拷问”和“战报”骚扰,只觉得心力交瘁,度日如年。
紫霄真人负责“武力震慑”那些被惊扰的低阶小妖和偶尔逸散的微弱地气。他魁梧的身影如同门神般在苑内各处闪现,虬髯上还沾着没洗净的泥点,瓮声瓮气地驱赶着被欧卫发现的穿山甲:“去去去!小东西别捣乱!”又或者对着那株“咬人”的灵花吹胡子瞪眼:“老实点!再敢夹幼尊,俺老紫一把火把你炼了!”
清风子祖师则成了欧卫的“十万个为什么”专属解答器(尽管大部分问题他答不上来)。他一边要指挥弟子加固坑壁的符文,防止二次塌陷,一边还要应付小家伙的奇思妙想:
“幼尊,此乃‘锯齿兰’,其叶锋利,莫要触碰……哎呀!说了莫碰!”
“那是‘遁地鼬’,胆小畏光……幼尊快松手!它要钻地跑了!”
“灵鹊筑巢乃天性,待工程完毕,老朽命弟子为它们再筑新巢便是……幼尊!不可爬树!危险!”
云崖子掌教坐镇中枢,统筹全局,更像是个救火队长兼财务总管。他一边肉痛地看着灵石流水般消耗,一边要随时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掌教!东南角坑壁有松动迹象!需加派三名戊土峰长老!”
“掌教!幼尊追着一只‘幻光蝶’跑到禁制边缘了!”
“掌教!清风子祖师被幼尊问‘地底下有没有糖人儿’给问住了,正在揪胡子!”
数日下来,三位大佬眼窝深陷,形容憔悴,身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灵草汁液的味道,哪还有半分一宗巨擘的威严?活脱脱三个被熊孩子和天坑工程折磨得精疲力尽的……老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