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的事儿还扯着红星村不少人的情绪,不过一干活啥也都忘了。
张副队长这段时间自然是没法再堂堂正正做监督,李春莲也连带着特别没面儿,直到今日才出门见人。
一看到方倾羽,她脸上立马浮现尴尬之色,两边脸颊像是被冻得更红。
“妹子,我……”
“婶儿你来啦,我刚压好一半儿,正要歇呢,”方倾羽擦了擦鬓角的汗,“你稍等下,我给你家的分出来。”
李春莲听这话又连忙看了看满地堆的谷子,怪不得她打眼就觉得这堆得那么厚呢。
“不是……妹子你!”她简直要钻到地缝里去了,“你这是干啥呀!”
方倾羽笑笑,脸上满是温和:“你家好几张口,就你一人得压到什么时候去?我就一张口,不费劲。再说了我们来这儿不就干这个的嘛,都是熟人,互相帮衬应该的。”
李春莲感到脸上更热了,不止脸上,哪哪儿都热,北风都吹不开。
“妹子……是我家那口子对不住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其实自从方倾羽把小宝治好,张副队长早也把她看顺眼了些,私底下都训王建军几回。
可架不住那混不吝老爱用他归天的娘、张国全的亲妹子当要挟,没说两句就掏着耳朵走了。
谁又知道他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招惹方倾羽,还把张国全谋私这事儿一并给漏了出来。
李春莲是最吃惊的,她万万不敢想自家男人为了这个侄子黑心到这份儿上。结果人方知青不仅不“连坐”,还念着她给她帮忙,她这张脸真是烫得能烙饼!
“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啊婶子!”方倾羽摆出无奈表情,“我就算计较谁也计不到你身上。刚搬院子那会儿你还托人偷偷给我送过被子,那针脚一看就是你做的,我晓得的,我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这番话自然是被周围在场的给听了进去。压谷场子大是大,老牛老驴拖着石头滚在谷子上咔啦喀啦,但有时候几家离得近也能听得清。
有些小声嘀咕上,有些没说话,表情倒不难猜。
经过这段时间日夜饮用灵泉水,方倾羽的身体素质不仅飞速改进,耳力、视力也都更敏锐,也没错过这些反应。
她不禁笑得更深了些,那“资本家大小姐”的头衔如今怕是已磨去了角,就待哪天彻底熔化了。
暮色四合。
陆晏临踏着最后一点天光走进小院,方倾羽正坐在小马扎上,用石臼细细研磨一把刚采的板蓝根叶子。
石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规律的“咚……咚……”声。
他停在几步外没打扰,目光扫过她专注的侧脸,沾着草汁的手指,还有石臼旁摊开的几本破旧书籍。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草药的清苦气味。
“陈贵死了。”陆晏临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败血症并发多器官衰竭。县医院尽力了。”
石臼的撞击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沉稳地响起。
“咚……咚……”方倾羽没抬头,睫毛在昏黄光线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只有研磨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些。
“他供出的那条线,”陆晏临继续道,目光落在她沾着绿色草浆的指尖,“疤脸张的马戏班,专给那些见不得光的‘极乐屋’供货。腐骨芝只是幌子,里面掺的东西能让人……短暂亢奋,然后更快烂掉。”
他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渣:“买家是几个有特殊癖好的‘体面人’,和专做暗门子生意的。”
“咚!”石杵重重砸在石臼底,发出沉闷的回响。
方倾羽终于抬起头。
油灯的光在她脸上跳跃,一半明,一半暗。她看着陆晏临,眼神清澈得惊人,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
“该烂的,”她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凿在石头上,“总会烂穿。”
陆晏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他转身,军靴踏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清晰的“笃笃”声,一步步走出小院,融入浓稠的夜色。
其实他不必,或者说不应该来跟她说这些,至少不用亲自过来。更何况这些事本就不是能让“老百姓”知道的。
方倾羽奇怪不已,戒备非常,她怀疑这位年轻的首长并不像他所说的完全相信了她在火车站的说辞。
她低下头,继续研磨。
石杵撞击石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咚、咚、咚……”单调,沉重,带着一种磨碎一切阻碍的、冰冷而执拗的力量。
北大荒的白毛风卷着冰粒子抽在人脸上,刀刮般地疼。
打谷场铲出的冰道旁,几挂牛车都陷在雪窝里。
陈秀芬裹着铁灰色的旧棉袄,,吼声都带着冰碴子:“使劲儿撬!轮子卡死了!”
王桂香和几个妇人蜷在草垛背风面,佝偻着身子往麻袋里塞冻得石块似的豆梗。
空气里只有牲口粗重的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