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未至,煞气已凝成实质的寒霜扑面。滩涂上残余的流民发出绝望哭嚎,连滚带爬地向更远的芦苇荡深处逃去。怀抱病童的干瘦妇人跌倒在泥泞里,小儿滚落,气息奄奄。老妪抱着光秃秃的断腕残肢,蜷缩在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自己那只被赤煞焚毁、仅存焦黑断茬的樟木义手,又望向浊浪中沉浮的玉纹尸骸,喉间发出嗬嗬的悲鸣。
墨痕半跪于地,玉化的左足深陷在星卫制造的流沙漩涡边缘,冰冷刺骨的吸力撕扯着骨骼。怀中阿宝死沉如坠铅山,背脊裂口深处蛰伏的赤色光晕感应到铁骑煞气,竟再次不安地搏动起来,一股微弱的吸力攫住紧贴其心口的罗盘。左臂盘面蛛网般的玛瑙裂纹下,翠绿木光与赤红煞气的冲撞几乎要撑裂皮肉,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神魂撕裂的剧痛。
前方,芦苇荡边缘,那点土黄色的星卫罡气骤然炽亮如鬼火点燃!青铜傩面人笼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探出,掌中青铜星盘紫微帝星光芒大放,土黄光晕顺着银汞河汉疯狂流转。他对着墨痕虚按的手掌五指箕张,猛地向下一压!
“轰隆——!”
墨痕脚下三丈方圆的流沙漩涡吸力暴涨!湿冷河沙如同饥饿的巨口,旋转着向下吞噬,边缘土石崩裂,露出底下淤塞的、泛着油腻死光的黑色丹毒晶渣,在星盘光芒下如同地狱敞开的獠牙。墨痕身形猛地一沉,玉化的左膝以下瞬间没入流沙,冰冷沉重的泥沙挤压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怀中阿宝的重量成了催命符。
“天罚妖工,地葬邪秽!”傩面下的声音透过金属摩擦,毫无人味,带着星辰威压的重锤再次轰向墨痕心神。
墨痕喉头腥甜上涌,强行咽下。他猛地抬头,染血的右眼扫过前方罡气炽盛的傩面星卫,扫过西北方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琅琊铁骑,最后落回身后浑浊翻涌的洛水。退路已绝!
千钧一发,他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褡裢——那是公输残棺中散落的最后遗物!指尖触到冰冷粗糙的蓑草和细密的青铜薄片。磁篆蓑衣!
没有丝毫犹豫,墨痕染血的左手抓住蓑衣猛地向后一甩!破旧的蓑衣如同展开的羽翼,瞬间罩住身后呆滞瑟缩的妇人。蓑衣边缘垂落的青铜薄片受他左臂罗盘濒死的嗡鸣牵引,自发悬浮,发出细微急促的震颤嗡鸣!
“坎水引灵,涣其形骸!”墨痕嘶吼,声音因颊骨玉化而破碎含混,却字字如刻刀凿石。他右手指尖在璇玑仪核心的阴阳鱼旋钮上狠狠一拨——不是逆转,而是极限顺旋!
嗡——!
阴阳鱼旋钮发出濒临解体的尖啸!罗盘内最后残存的地髓被疯狂榨取,顺着刻刀般的精神指引,化作一道幽蓝细流,并非攻敌,而是猛地注入覆盖妇人的磁篆蓑衣!
“滋啦——!”
蓑衣上每一片青铜薄片骤然亮起!幽蓝光芒顺着蓑草脉络急速流淌,瞬间连通所有悬空的青铜片,构成一张覆盖妇人的、急速旋转的“涣”卦水纹磁篆!洛水河面浓重的水汽被这磁篆疯狂牵引,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汇聚!
顷刻间,以妇人为中心,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水雾凭空生成,翻滚升腾,如同巨兽吐息,瞬间弥漫方圆十丈!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河腥气,不仅遮蔽了视线,更扭曲了光线与气息,将妇人连同她怀中昏迷的阿宝彻底吞没、稀释!
“妖雾!”冲锋在前的琅琊铁骑首领勒住嘶鸣的战马,精钢面罩下的鹰眼射出厉芒。铁甲洪流为之一滞。
芦苇荡边的傩面星卫更是怒哼一声。星盘紫微星光芒暴涨,土黄罡气如怒涛拍向浓雾,试图驱散这诡异的遮蔽。然而土行罡气撞入翻滚的水雾磁篆,竟如泥牛入海,只激起雾气更剧烈的翻涌,水汽与土气激烈对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雾气非但未散,反而变得更加粘稠混沌!
“截住他!雾是障眼法!”傩面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指向雾气边缘那道半身染血、玉痕狰狞、正竭力对抗流沙的身影。
就在此刻!
墨痕眼中戾气炸裂!他等的就是这星卫分神驱雾、铁骑冲锋受阻的瞬息之机!左臂深陷流沙的玉化肢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是向外拔,而是狠狠向下重踏!同时,沾满血污的右手刻刀,蘸着自己颊上淌落的血石混合物,闪电般插入左臂罗盘中央,那死死钉向东北涿鹿的玄铁磁针根部!
“地煞归流,借我遁形!开——!”
嘶吼如受伤的孤狼最后的嗥叫!刻刀插入磁针根部的刹那,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铮”然哀鸣!盘面翠绿木光与赤红煞气被强行引动,顺着刀尖疯狂灌入脚下狂暴的流沙漩涡!
轰!
流沙漩涡深处传来沉闷的爆炸!淤塞在底层的黑色丹毒晶渣被狂暴的五行冲撞之力瞬间引爆!污秽的泥沙混合着剧毒的晶渣碎片,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