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雨势渐歇,小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院门口。她脸色有些发白,胸口微微起伏,紧紧抱着一个用旧布包裹着的巴掌大青瓷小壶。她快步走到凌薇跟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大小姐……拿到了!李嬷嬷起先不肯,说是金贵东西,后来……后来奴婢按您教的说了,又偷偷塞了半块银子,她才骂骂咧咧地给了这么一小点。”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壶递给凌薇,冰凉的瓷壁触手生寒。
凌薇接过,入手微沉,揭开布片一角,一股浓郁醇厚的酸香立刻逸散出来,正是品质极佳的米醋。她心头那块巨石轰然落地,看着小梅额角细密的汗珠和跑得发红的脸颊,郑重道:“小梅,今日之恩,我凌薇记下了。”
小梅慌忙摆手,声音细若蚊呐:“奴婢不敢……大小姐您……您千万小心。”她说完,便像受惊的兔子般跑开了。
凌薇迅速将小醋壶贴身藏好,冰冷的瓷器紧贴着温热的肌肤,如同握住了一线微薄的生机。她深吸一口气,那酸冽的气息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柳氏,赵姨娘,你们布好了杀局,却不知这局中的棋子,早已磨利了爪牙,准备掀翻这棋盘!
滴血验亲的地点,设在了侯府象征宗法威严的祠堂偏厅。气氛庄重得近乎窒息。高大的黑檀木祖宗牌位在缭绕的香烟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无形的沉重压力。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支粗大的白烛跳跃着昏黄的光焰,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阴晴不定。
武安侯凌峰端坐主位,一身深紫锦袍,面色沉凝如水,看不出喜怒,只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不耐。柳氏坐在他下首,妆容精致,姿态端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针,时不时扫过静静立于角落的凌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弃。赵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柳氏身侧,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得意,仿佛已经看到凌薇被当众扒皮抽筋的下场。几位族老分坐两旁,捻着胡须,神情严肃,眼神里混杂着探究、猜疑与几分看戏的漠然。庶出的子女们则屏息凝神地站在更远处,大气不敢出。
凌雪站在柳氏身后,穿着一身崭新的鹅黄衣裙,像一朵被强行移栽到风暴中心的小花。她脸色苍白,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怯生生地在凌薇和父母之间游移,带着浓重的不安和迷茫。这场风波因她而起,却又绝非她所愿。
厅堂中央,一张乌木方案上,赫然摆放着一套用于滴血验亲的器具:一个盛着半碗清水的白玉碗,旁边是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侯爷,夫人,”赵姨娘按捺不住,率先发难,声音尖利得刺耳,“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如今阖府上下,甚至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咱们侯府血脉混淆,祖宗蒙羞!若不能彻底澄清,叫侯爷颜面何存?叫真真正正的嫡小姐又如何自处?”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向凌雪,又狠狠剜了凌薇一眼,“唯有滴血验亲,方能堵住悠悠众口,还侯府一个清净!请侯爷、夫人明鉴!”
柳氏适时地叹了口气,拿起丝帕按了按并无泪痕的眼角,一副被逼无奈又深明大义的模样:“唉,赵姨娘所言,虽有些急切,却也不无道理。薇儿……”她看向凌薇,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沉痛,“并非母亲不信你,只是这流言猛于虎,为了你妹妹的清白,为了侯府百年清誉,也为了你自己……这验一验,也好。若结果出来,你确是我侯府血脉,母亲定当严惩那些造谣生事之徒,还你一个公道!”
她将“公道”二字咬得极重,眼神却冰冷如霜。
凌峰的目光终于落在凌薇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沉声道:“凌薇,你意下如何?”那语气,仿佛在处置一件令人头疼的麻烦物事,而非关乎他亲生女儿(至少名义上)清白的生死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薇身上。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勾勒出她过分精致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冰寒与算计。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手指悄然握紧了那个紧贴着肌肤、冰凉的小瓷壶。
她抬起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混杂着屈辱、惊恐和一丝倔强的复杂神色,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父亲,母亲……事已至此,女儿……无话可说。验便验吧。只求……只求一个明白。”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将一个骤然跌落云端、孤立无援又强撑尊严的贵女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好!”赵姨娘迫不及待地高声应道,仿佛生怕凌薇反悔,“那就请侯爷示下,开始吧!”
凌峰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取针。”
一个面容刻板、显然是柳氏心腹的嬷嬷走上前,拿起那根银针。她先用一块白绢仔细擦拭针尖,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却低垂着,避开了凌薇的视线。
凌薇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如同战鼓擂响前的寂静。特警生涯锻造出的超强观察力在这一刻运转到极致。她的目光看似慌乱地扫过桌面,实则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那白玉碗的边缘光洁如新;老嬷嬷擦拭银针时,指腹在针身中部一个极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