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寒走了进来。
    她没有穿那身象征着宗主威严的繁复宫装，只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月光下，像要乘风归去的谪仙。
    “都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
    “回师尊，都准备好了。”
    顾剑辰起身，恭敬地垂首。
    谢清寒走到他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洞府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她身上那股“疲惫”的白色雾气，比往日更浓。
    而在那层白雾之下，嫉妒的血红与占有欲的暗紫，依旧在疯狂搅动，只是被她用绝强的意志力压制着。
    “轮回台中，危机四伏，幻象丛生。”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
    “你要跟紧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顾剑辰的心，猛地一跳。
    这句话，意有所指。
    她知道轮回台的真正可怕之处，不只是那些看得见的凶险，更是那些能勾起回忆，颠倒真假的幻象。
    她是在暗示什么？
    关于前世？关于他那些破碎的记忆？
    还是……她知道他会看到什么，并且在提前警告他，不要相信？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脸上，却只剩下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凝重”。
    “弟子……记下了。”
    谢清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黑色的凤眸中，情绪复杂到连《逆心魔典》都无法完全解析。
    有担忧，有杀意，有疯狂的迷恋，甚至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悲哀。
    “休息吧。”
    她丢下两个字，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次日，天光乍破。
    昆仑之巅，观云台上。
    几乎所有昆仑弟子和长老都到齐了，黑压压的一片，却鸦雀无声。
    无数道复杂的视线，像针一样，尽数扎在台上的两个人身上。
    顾剑辰能清晰地“品尝”到这些情绪的味道。
    嫉妒是青绿色的，像发了霉的柠檬，又酸又涩。
    幸灾乐祸是暗黄色的，像腐烂的油脂，腻得让人恶心。
    恐惧是灰黑色的，带着金属的腥气。
    而这一切，最终都汇聚成一种浓厚的、看笑话的黑色恶意，笼罩了整个山巅。
    他站在谢清寒身后半步。
    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那张俊美得近乎邪异的脸上，一片淡漠。
    师尊，你看。
    这就是你为我背叛全世界，换来的景象。
    壮观吗？
    谢清寒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即将撕裂的云海，和身后的这个人。
    她忽然伸出手，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握住了顾剑辰的手腕。
    她的手很冷，握得很紧。
    顾剑辰没有挣扎，任由她攥着。
    下一刻。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冲天而起，撕裂长空。
    剑光裹挟着两人，瞬间消失在天际。
    只留给昆仑，乃至整个修仙界一个决绝的、义无反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