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祖父曾跟我提及过于太师,若不是入朝为官也是一代大儒。"宁清洛淡淡接话,突然松开手指。
茶盏稳稳落回桌面,竟未溅出半滴。
屋外风起,吹得窗棂咔咔作响:"所以哪个君王敢认?"她轻笑着摇头,"何况是这等专制暴君……”
最后几个字轻若呢喃,却让晚娘浑身一颤。烛芯"噼啪"爆响,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两人沉默对坐,只有茶香在血腥的往事中缭绕不散。
宁清洛缓缓放下茶盏,青瓷碰触檀木桌面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
她抬起眼看向晚娘,屋外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刹那的光亮映得她眼底寒意森然。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找寻证据?"她低声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衣袖划过桌沿,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映着烛光,森森绿得像暗伏的毒蛇。
风突然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墙上。
晚娘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的裙裾,丝绸上精美的绣纹被她攥出褶皱。
宁清洛见晚娘不搭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别跟我说父亲是因为你和漕帮有所往来牵扯无法脱身,不得不继续这事。"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目光如刀,将晚娘钉在原地:"早在父亲接触漕运之前,你们就已经知道陛下绝不会允许翻案也不会承认当年的错误,这件事情是从一开始,陛下绝不认罪,这事根本翻不了案,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宁清洛微微眯起眼,指尖轻敲杯壁,声音轻而冷:"我父亲不是糊涂人。"她的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笑,目光在晚娘苍白的面庞上扫过:"他可不会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儿女情长,拿宁家全族陪葬。"
宁清洛实在是不能理解,宁尚书根本不是一个糊涂的,更不可能为了什么女人真情那宁家全族开玩笑,家族重于一切甚至重过宁尚书自己的性命。
晚娘若是为了报仇想要豁出去,宁尚书应该也不会陪着晚娘一起胡闹才是。
晚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缓抚过茶盏的边缘,指节泛白,像是用尽全力才能克制情绪。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带着一种执着的固执和深藏多年的苦楚:"我知道,你爹爹也是知道的。"
晚娘的声音伴着窗外雪粒簌簌撞窗的声响,在暖阁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微颤的手指收进绣着银线兰花的袖口,却遮不住脖颈处因寒意泛起的细小颗粒。
“我不求陛下能给于家翻案,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当年是谁下手陷害的我们于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逐渐狠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活着总得知道仇人是谁,不然就算哪天死了,在阴曹地府也没有办法给于家人一个交代。”
宁清洛望着她,眉心微蹙。
晚娘抬眸,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眼底的恨意与不甘如同一把烧红的刀,扎进人心。
“既然我活下来了,我就要对得起于家,至于查明之后的事情,顺势而为,若是能报仇,自然是好的,若是实在报不了仇,那我死后会去跟于家所有人谢罪,我想我的父亲跟母亲也能体谅我的难处,毕竟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我自己的仇恨,在把整个宁家搭进去。”
晚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光渐渐沉下去,像是坠入深渊,"我总得对得起于家的亡魂,等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个交代,不然……"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怎么面对我爹娘?怎么面对那一百多条人命?"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执着依旧未灭,低笑了一声,声音微颤,"若是能够报仇,自然是最好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口,像是那里有道看不见的伤口:"清儿,我心中有结,得了了这个结才能痛快了,我不想一辈子都不知所谓的活着,最起码得让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吧。"她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透着深深的疲惫,"你放心,我绝不会搭进去整个宁家,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扯跟伤害。"
仇恨?灭族之仇?
这种仇恨跟她对宁家的感觉显然不是一样的,也是她无法理解的。
晚娘背负着这些,还能好好活着已是不容易,可能查询仇人,是晚娘能逼迫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或许宁尚书就是知道如此,才会不管不顾的一门心思的帮助晚娘找寻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