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趁着广平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别人要是想杀他,他还有还手的机会,可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说不定了。”宁尚书瞳孔骤缩,手中白子悬在半空,一时竟无处可落。
棋盘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原本稳占优势的白棋竟被她几手强攻撕开一道缺口。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搁下棋子,目光缓缓抬起。
“清儿,棋可以赢,但这一局,不能输。"
烛火摇曳,映照着宁清洛的侧脸,光影交错间,宁清洛的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是啊,父亲,"她轻声回应:"毕竟……这可是满盘皆输的局。"
棋局尚未结束,但胜负已分。
宁清洛的指尖悬在棋盘上方。
黑子落下时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指甲修剪得短而平整,指节泛着几不可见的苍白。
“所以"宁清洛的声音很轻:“父亲的意思是,这盘棋终究要落在广平军身上,看来父亲对广平军势在必得。"
宁尚书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指腹缓缓滚过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拇指在棋面上轻轻敲打。窗外雪势渐大,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
烛光被风雪扰得摇晃不定,映照着两人之间的棋盘,黑白交错的光影随着烛火而颤动。
白子落定,封住黑棋向外的最后一口气。
宁清洛的瞳孔微微一缩。
“朝廷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宁尚书的声音低沉,眼神却始终盯在棋盘上,不肯与宁清洛对视:“广平军十五万精锐谁人不想攥在手里?我宁家百年,就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用了百年的时候,最高才堪堪是爹爹爬到的位置,这个位置算什么呢?比起高权在握,这什么都不算,爹爹在世一刻,就想着让宁家更上一层楼,站在那最高处,这也是为宁家后世子孙谋福利了。"
宁清洛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向前,发间一枚银簪垂下的珠串轻轻晃动。
她伸手在黑子棋盒中缓缓翻搅,玛瑙棋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父亲是担心"她取出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我若迟迟不嫁,圣上会对宁家起疑横插一脚,想出办法阻挠这场联姻,还是说"黑子落在棋盘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生生在白棋看似铁板一块的地盘里撕开一道缝隙:“父亲更怕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生出了不嫁的心?"
宁尚书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头,烛光在他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
“清儿,爹爹从未怀疑过你……”
一阵狂风吹得窗户剧烈晃动,宁尚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茶水溢出,落在棋盘边缘,很快化为一滴水痕。
宁清洛不疾不徐地又下一子,这次落子既轻且快。
“父亲教导我下棋时说,围棋之道,要懂得取舍。"她眼中浮现出一点冰凉的笑意,“父亲这是让我舍了什么呢?不就是舍名声,取自由,这对我来说划算的很,我感觉我是不会后悔的。"
“爹爹一直都相信你,清儿,但事情宜早不宜迟。”宁尚书的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将手中的白子重重拍在棋桌上,棋子跳起又落下,在棋盘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宁尚书看着女儿执棋的手……那只手白皙纤细,却在棋盘上展现出了让他都为之震撼的锋芒。
宁清洛银簪上的珠串在烛光下泛着微光:“这一局父亲会下到最后。"
书房内霎时一片死寂。
宁清洛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仍稳稳夹着那枚黑玛瑙棋子,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棋子温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却衬得掌心更觉灼热。
她的左手突然一扬,宽袖拂过棋盘,“哗啦"一声……
黑白分明的局势瞬间化为乌有。
数十枚玉子四散滚落,在檀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有几颗甚至滚到了地上,在青砖上跳动着,最终静止在角落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清洛输了。"宁清洛轻声说,嗓音比窗外的落雪还要轻,还要冷。
宁尚书面色骤变,手中的茶盏“咚"地磕在案几上,震得茶汤溅出几滴,在暗红色的桌面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的眉峰紧紧蹙起,额间现出几道深深的纹路:“你就差一子就赢了,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恼怒:“难不成你还怕爹爹输不起吗?"
宁清洛垂眸,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将眼中的情绪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将指尖的黑子轻轻放回棋罐,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像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自然不是。"宁清洛的唇角微微上扬,牵出一个不带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