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铜镜中裂痕将两张相似的面容割裂成数块。
宁清洛凝视着母亲妆奁上那面裂了纹的菱花镜,镜中人面目模糊,如同她的心绪,纷乱难解。
窗外一缕风拂过,吹得案上残烛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又骤然缩短,宛若一场无声的角力。
“你如今翅膀硬了……”宁夫人颓然松手,金镶玉戒指在案几上磕出脆响,随即弹开,骨碌碌滚至桌角,又被她一把摁住。
她面色苍白,眼尾微红,帕子抵在唇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绢上洇开一点猩红,如雪里落梅,格外刺目。
“当年你出水痘,我七天七夜没合眼……”她嗓音嘶哑,像是旧年的弦绷得太紧,终于崩裂,“现在倒好……偏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娘亲!”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眼泪先砸了下来,在裙面晕开一小片暗渍。
“夫人!”赵嬷嬷跌撞闯入,扑通跪地,枯瘦的手慌忙去揉宁夫人心口,却又不敢用劲,只虚虚压着,目光却如淬了毒的针,扎向宁清洛,“清小姐非要气死夫人才甘心吗?那狐媚子给老爷下药还不够……”
“下药?”宁清洛眉尖微蹙,语气淡漠,目光却扫向门外。
檐下悬着的铜铃叮咚,细碎声里,藏了半截裙影,不知是哪个丫鬟正缩着偷听。
刘嬷嬷从角落挤出来,褶皱堆叠的老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是啊,要不是那狐媚子给老爷下了迷魂药,老爷怎么会那么依恋她。”
她边说边瞥向宁夫人,仿佛在确认话里的分量是否足以煽起怒火。
宁清洛唇角微扯,眼底浮起一丝讥诮,却只淡淡道,“嬷嬷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话音未落,宁夫人猛地抓起剪烛花的银剪刀,寒光闪处,剪刀直直掷来
“滚!你去找晚娘那贱人去吧!”
剪刀擦过宁清洛耳际,削落一缕青丝,风里飘散。
剪刀钉入木框,铮然震响,窗外一株西府海棠枝头颤动,花瓣纷扬如血雨,落在她们之间的地上,一片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