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翘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面:“情感?那是文艺片的玩意儿,科幻就要炸!要爽!要让观众看完觉得‘哇哦’!”
可他忘了,《楚门的世界》全球票房比他所有电影加起来还高,而且多年后还有人讨论,不像他的片子,上映两周就没人记得。
走廊里传来其他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却像蚊子一样钻进艾米耳朵:
“听说科林把剪辑师骂哭了,可那剧本本来就有问题,前后逻辑都对不上,神仙也剪不好啊……”
“可怕的不是粉丝,是人家确实拍得好啊——昨晚我去看了《星际穿越》,散场时全场鼓掌,持续了快十分钟,这在好莱坞都少见,观众是真的被打动了。”
艾米偷偷瞥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科林压抑的低吼。
她叹了口气,抱着文件悄悄离开。
补拍申请大概是用不上了,这部电影的命运,从科林决定“速度优先于质量”的那天起,就已经写好了结局,像本被剧透的小说,再翻下去也只剩失望。
......
京城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王乐天的书桌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王乐天拿起电动牙刷,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泛起时,脑海里却在回放《星际穿越》的镜头。
库珀告别女儿时后视镜里的黄色连衣裙,像朵倔强的向日葵在风中摇晃。
五维空间里无数个重叠的书房,时间在那里变成可见的实体。
老年墨菲抬起头说“是爸爸”时的泪光,在皱纹里闪着像星星……
这些画面像刻在脑子里,每个细节都值得反复琢磨,像颗含在嘴里的糖,越品越有味道。
“再去看一遍。”
他漱完口,语气坚定地对自己说,吐掉的水在水池里打着旋。
昨晚写完初稿后,他总觉得漏了什么。
那些隐藏在硬核设定下的东方哲学,比如库珀飞船里的紫砂壶,在太空中依然泡着茶,是漂泊里的安稳。
比如墨菲房间的“宁静致远”书法,在末日背景里格外醒目,是慌乱中的定力。
这些符号像密码,需要在大银幕上再解码一次,才能读懂谭越藏在镜头里的心思。
他打开衣柜,选了件灰色风衣。
这是他写重要影评时的仪式感,布料已经有些磨损,袖口磨出了细细的毛边,却被熨烫得笔挺。
电梯里,王乐天刷着手机。
《星际穿越》的二刷三刷话题已经传开,超话阅读量破了五亿,网友们在分享新发现,像在寻宝:
“二刷才注意到,库珀飞船的编号是‘天宫- 7’,致敬华国航天!细节控狂喜!”
“墨菲书架上摆着《论语》,翻开的那页是‘父母在,不远游’,原来导演早埋下了‘孝道’的线索,难怪库珀最后一定要回家!”
“五维空间的镜头里,有一闪而过的春节对联,上联是‘一元复始’,下联是‘万象更新’,太细节了!在末日里藏着对新生的期待!”
他想起昨晚写的初稿结尾。
“《星际穿越》的伟大,不在于它让华国科幻站上世界舞台,而在于它让世界看到,华国的宇宙观里,科学与人文从来不是对立的,探索星空与守护家园,本就是一体两面。”
现在看来,还得再深化。
这部电影的每个帧,都在诉说“华国叙事”的独特魅力,用东方的温柔讲了个宇宙级的浪漫故事。
......
影院的检票员认出了王乐天,笑着递过 3d眼镜,镜片上还带着新开封的塑料味:“王老师又来二刷?今早好多人带着笔记本来看呢,都说第一遍光顾着哭了,好多细节没注意。”
放映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比昨天的首映场还热闹,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和奶茶的甜香。
前排的几个大学生举着相机,对着银幕拍摄开场的宇宙镜头,快门声像细密的雨点。
后排的老爷爷戴着放大镜眼镜,手里拿着孙子写的“观影知识点”,纸张边缘被翻得卷了起来。
灯光暗下来时,王乐天翻开笔记本,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当库珀的飞船冲破大气层,引擎喷射出的淡蓝色火焰照亮了屏幕,他在本子上快速写下:“引擎火焰颜色——淡蓝色,符合液氧甲烷燃料的特征......”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轻得像呼吸,怕打扰了这份沉浸。
五维空间的戏让他再次红了眼眶,这次他没忍住,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这次他注意到库珀疯狂寻找的那个特定时刻。
墙上的日历显示是墨菲十岁生日。
而他因为执行任务缺席了派对,女儿在门口等了他整整一天。
这个细节昨晚没注意,此刻却像重锤砸在心上:原来最想穿越时空回去的,不只是弥补拯救世界的遗憾,是想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告诉那个趴在门框上的小女孩“爸爸回来了”。
散场时,王乐天站在海报前,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