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星舰烽燧核心,岳飞被轩辕巨剑贯穿的身影悬浮着,如同被钉在祭坛上的牺牲。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沉入无边的深海,冰冷而粘稠。然而,就在这意识弥留的最后刹那,在那纯粹意志点燃的光芒最深处,他“看”到了。
不是依靠眼睛,而是灵魂最本源的共鸣。
光芒在燃烧,在延伸,在呐喊。它们穿透了冰冷的星海壁垒,刺入了遥远星域那些被厚重合金和能量屏障层层包裹的巨构之中。
他“看”到,在一个被改造成巨大竞技场的行星轨道上,无数头顶犄角、身披鳞甲的异族生物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亢奋嘶吼。场地的中央,数名背负着巨大金属翼翅、浑身覆盖着古老符文刺青的战士,正徒劳地用手中的光矛刺向一个巨大的、流淌着粘液的星海怪兽。那些战士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每一次振翅都带着泣血的悲鸣。他们是翼人族的“苍穹之裔”,他们的天空图腾被印在竞技场门票的背面,成了供人取乐的符号。
光芒掠过,那几名翼人战士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虚空,眼中屈辱的火焰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悸动所取代。
他“看”到,在一座冰冷如坟墓的巨型空间站深处,无数透明的维生舱如同蜂巢般层层叠叠。每一个维生舱内,都悬浮着一个身躯纤细、皮肤如月光般流淌着微光的人形生物。他们双目紧闭,额头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管线。他们优美的歌声正被提取、编码,化作一道道无形的能量涟漪,输送到空间站的核心——那里,巨大的水晶柱内,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贪婪扭曲的虚影,正随着歌声的输入而微微膨胀,发出满足的呻吟。他们是水歌族的“星语者”,他们的灵魂之歌,成了喂养异形存在的“能量甜点”。
光芒扫过维生舱,那些沉睡的星语者紧闭的眼睑下,眼球似乎开始了极其细微的颤动。
他“看”到,在一个被彻底机械化的星球表面,巨大的金属管道如同血管般覆盖着每一寸土地,抽取着地核深处最后的热能。而在星球轨道上,一座由无数骸骨和废弃金属堆积而成的、巨大如小行星的“圣碑”正缓缓旋转。圣碑的表面,用冰冷的激光蚀刻着无数扭曲的象形文字,那是一个被灭绝的硅基文明的最后遗产,如今被天照株式会社标注为“上古遗迹核心代码库——限时特惠授权中”。圣碑的阴影下,几具残破的、如同巨大岩石拼凑而成的机械傀儡,正麻木地执行着清理太空垃圾的指令,它们的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还在寻找着早已消散的母星意志。
光芒触及那冰冷的骸骨圣碑,圣碑表面蚀刻的扭曲文字,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亡灵被指尖触碰。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点!
如同在无垠的、冰冷死寂的荒原上,第一颗火星落入了干燥亿万年的枯草丛。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无法计数!那些光芒,并非岳飞点燃的苍白色烽燧,而是遥远星域中,那些被奴役、被异化、被遗忘的文明火种,在接触到这来自另一个不屈灵魂的决绝光芒后,所做出的最微弱、却又最坚定的回应!
有的,是翼人战士在绝望的战斗中,突然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用折断的光矛刺穿了星海怪兽的眼球,那痛苦的嘶鸣震动了整个竞技场,换来片刻死寂的惊愕。
有的,是水歌族维生舱内,一个星语者紧闭的眼睑下,无声滑落了一滴散发着微光的泪珠,泪珠触碰维生液,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竟短暂地干扰了数据管线的能量传输,让那核心水晶柱内的贪婪虚影猛地一滞。
有的,是那硅基文明的机械傀儡,在清理一块刻有模糊图腾的金属残骸时,动作极其诡异地停顿了千分之一秒,它那冰冷的机械眼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属于远古程序的幽光一闪而逝。
渺小,微弱,转瞬即逝,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这冰冷浩瀚的宇宙尺度下,它们似乎毫无意义。天照株式会社的巨舰依然在星海中巡弋,冰冷的秩序依然在运转。
然而,岳飞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却在这万千微弱的回应中,捕捉到了那丝共鸣。那并非胜利的号角,而是无数被踩在泥泞中的种子,在感受到一丝微光后,本能地、倔强地向上顶开了一粒尘土的悸动。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点感知。
贯穿他胸膛的轩辕巨剑,那冰冷的剑锋上,一滴属于岳飞的、同样滚烫的鲜血,缓缓地、沉重地滑落。它没有坠入虚空,而是违背了引力的法则,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向下,向下,最终滴落在那沸腾的幽蓝魂海之中。
滴答。
那滴血,融入了亿万华夏亡魂的悲鸣,也融入了魂海深处,那滴黄帝虚影巨大而悲恸的泪光。
苍白色的烽燧,依旧在冰冷的宇宙深空中熊熊燃烧,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古老民族刻入骨髓的“家”字,照亮着那些刚刚被点燃、还无比微弱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