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望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是二太太一贯伎俩,“好,俺去看看她,你前面带路。”
陶秀梅今年三十多岁,长得不丑,走路扭腰晃腚,骨软筋酥,姿态百媚。她是威县人氏,上过几年学,嫁给孟正望是巧合,她的哥哥是孟正望的学长,他们曾经在南方一起参加了同盟会,武昌起义牺牲,她哥哥临死之前告诉孟正望,他最不放心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说,他母亲死了后是二娘把他养大,二娘卧床生病时拜托他照顾妹妹,面对着气息奄奄的二娘,他承诺以后定会尽心帮衬妹妹,没想到他一走就是十几年,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茫然无知。
二十年前孟正望加入了国民党,留在了南方,以做生意为掩护做地下工作,后来被派遣到青岛,并且娶妻。十几年前他被调回了威县赵庄,回到威县后他去了陶家,见到了二十多岁没有出阁的陶秀梅,他本想留下一些钱就离开,没成想,陶秀梅被成熟稳重的孟正望吸引,她直接跑到孟正望面前告诉他,她要嫁给他。
孟正望大陶秀梅十几岁,何况家里有妻儿,当场拒绝,陶秀梅哭哭啼啼说自从她父亲死了后,受尽陶家人欺负,现在她日盼夜想的哥哥也死了,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孟正望可怜陶秀梅无依无靠,只好同意了,把她带回了赵庄孟家。
姌姀身体不好,给孟正望生下一个儿子后迟迟没有开怀,她曾多次在丈夫耳边念叨让他纳妾,都被孟正望拒绝了。冷不防见丈夫带回家年轻漂亮的陶秀梅,她很是喜爱,第二天她张罗下人收拾中院,让家丁给亲朋好友下喜帖,给丈夫和陶秀梅操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陶秀梅嫁到孟家很争气,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怡澜,第三年生下孟粟。
孟正望沿着雨廊往中院走,他回头睨视了一眼兰姐,说:“俺先去见见老太太,你给二太太说一声,让她沏一壶好茶等着俺。”
“是,老爷,俺马上去禀报二太太。”兰姐站住脚步,垂下头,等着孟正望的身影消失在房山墙那头,她撇了撇嘴角,悻悻不乐地向陶秀梅卧室方向走去。
兰姐三十几岁,长得不好看,褐色皮肤,粗眉大眼,全身上下带着男相,嘴巴下长着一颗黑痣,黑痣上落着几根胡子,如果忘记剪去,那两根胡子张牙舞爪,非常显眼;她的个子不高不矮,脚丫子挺大,穿七寸绣花鞋,大脚走路很快,她走路时摇摇曳曳,不过,她在陶秀梅眼前不敢扭捏,蠖屈鼠伏,一副奴才相。
兰姐的大脚落在陶秀梅卧室的窗户下面,声音捏在嗓子眼里:“太太,老爷说他去后院看看老太太,然后回您的屋子,他说让沏一壶好茶,俺这就去为您准备,您别动,安心躺着。”
兰姐当面称呼陶秀梅从不用“二”,意思很明了,她是告诉陶秀梅,在她心里陶秀梅是孟家唯一的太太。
陶秀梅很享受兰姐卑谗足恭,她对兰姐的长相也很满意,不会引起任何男人的兴趣。
陶秀梅的身体在床上动了动,踢了踢腿,伸了一个懒腰,“知道他不会先到俺的屋里来,那是她妈,老太太又替俺看护着儿子,俺不会计较,只是那个住在后院的老三让俺忌讳,毕竟二十几岁的年龄,还会弹琵琶,正是招男人喜欢的岁数……”
“太太,您多虑了,自从三太太进了咱们孟家院子,呸,她不配俺喊她太太……”兰姐往脚底下啐了一口唾沫,用鞋尖碾了碾,“太太,一年多了俺没见老爷在她屋里留夜,俺看的出来,老爷不喜欢她,为什么娶她过门?这个问题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她过了门只是一个摆设,只会惹老太太和大太太生气。”
陶秀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恶狠狠地吼着:“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认识上流社会的男人,孟家的买卖需要她抻头……她一进门俺就觉得她不是善类,一双桃花眼,樱桃嘴,鸡冠脑袋,说话挤眉弄眼……俺做不到她那样,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几个男人?”陶秀梅嗓音提高几分贝,咽了一下口水,“俺不会,不是不会,是不可能,俺不可能与老爷以外的男人打情骂俏,只有她一个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没羞没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是,是,太太您说得太对了,经您一提醒,俺……俺是茅塞顿开,这是老爷娶她的唯一理由。在咱们院子里,她不招老太太喜欢,也不招大太太喜欢,您没理由跟她一个白骨精较真。”
“不要在俺眼目前提起大太太,她仗着孟家产业有她的一半功劳,说话自以为是以她为中心,让俺压抑,让俺生气,他们欺负俺没爹没娘,哼。”陶秀梅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踢蹬到脚下的被子拽到了嘴巴上,口红跑到了她的唇边上,像吃了一只生鸡,龇牙咧嘴:“俺不会跟她们怄气,跟她们那种人生气不值得,你去吧,去火房烧壶热水,沏一壶好茶……让俺再躺会儿。”
“是,太太,俺马上去。”
“回来,把堂屋的炉子加点煤,耧耧炉底,把屋子烧热乎乎的,小姐该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