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说话板板正正的男人,身上有股刚毅果敢之气,他身边的三个男人虽然匪里匪气,可,语气带着轻死重义的气节。
年龄最小的那个男子从踏进院子没有说一句话,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两束锐利的光穿过了散发,警惕地瞵视着院井里的动静。
巧姑走在院井的石基路上,她的眼睛瞅着耳房的方向,身后屋里几个人的对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皱皱眉头,那一些人是军人,他们为什么没在战场上打鬼子,跑到赵庄做什么?
“大哥,这院子挺清净,离着码头不近不远,离着……”细高个子往院井里张望了几眼,他看到了踟蹰不前的巧姑,骤然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他站起身走到屋门口,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瞟着巧姑的背影,言词不荤不素:“老板娘,您帮俺们兄弟几个打四盆洗脚水吧,劳烦您啦,多一份营生,多一份酬劳,如果您不在意,能给俺们兄弟几个暖暖被窝,俺们也不会提上裤子不认账。”
“老二,你……”邵强想制止兄弟的话已经晚了,他无可奈何地垂下头,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拳头,满脸腌臜,单等着巧姑发火。
巧姑在石基上跺了两脚,怒不可遏,她真想让这帮家伙滚出袁家,她脑瓜子一转,换了一副笑脸,操起双手抱在怀里,扭扭捏捏又走回到屋门前,肩膀靠在门框上,斜睨着眼角扫视了一圈屋里人,最后,妩媚的眼神落在桌上的煤油灯上。
“吆,这是什么味道呀?酸滋滋臭烘烘的,”巧姑把手帕在嘴巴上挥动了几下,故意装作没羞没臊的样子,“这位长官会说话,您们无论想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先付上住店的钱呀?”
细高个子一愣神,很快夷然自若,迎着巧姑走过去,一张脏兮兮的脸靠近巧姑的身体,针锋相投,“老板娘,你的衣服扣子走错门了,露着你的肉了,好香呀,让俺好好闻闻。”说着他支棱支棱鼻翼,狡黠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缝,他的眼神盯在巧姑的棉袄上,领子开叉处的襻扣掉了,露出里面一件退了色的衬褂,上面缝补着几个紫色布的补丁,那么显眼,他的心里突生一丝怜悯,一个外表光鲜的小女子,生活却如此不堪。
细高个子名字卢茗,是山东即墨人,他不是一个卑鄙无耻之人,性格磊落飒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巧姑一眼,他不喜欢女人,他当兵两年前成了家,妻子因为耐不住寂寞另嫁他人,从此以后他心里没有了男女之分,他嘴里的话却没有正经,“老板娘,你的眼神也够毒啦,你竟然发现了俺们的秘密,你是想报官还是……嗨,俺忘了,这个世道除了鸠占鹊巢的鬼子外只有匪,俺们哥们几个就是活土匪,你已经知道了俺们的底细,你猜猜,俺们能让你活到明天吗?”
巧姑用手巾掩住嘴巴,嗤嗤冷笑了两声,随即垂下双手抱在腹部,轻施一礼,“这位大哥,您的话是什么意思呀?您想送俺一程吗?那就多谢了,生不如死的生活俺早已经过够了,几年前俺就想死,俺自己不忍动手,您不要浪费子弹,别给你们招来没必要的麻烦,痛痛快快给俺一刀,俺感激不尽。”
卢茗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惊愕,一时无语,半天,他扭着脖子往后看,坐在桌前的三个兄弟面面相觑,显而易见他们也听到了巧姑嘴里的话。
“老板娘,你什么意思呀?”卢茗明知故问,他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巧姑震慑住了,同时,他心里突生喜爱,更多的是折服,女孩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龄,说话不卑不亢,聊死不惧,真是有气魄。
“哈哈哈,今儿认识老板娘是俺卢茗的荣幸,俺先介绍一下俺自己,俺是邵强哥的兄弟,也是战友,今年二十九岁,名字卢茗,俺上过战场,打过鬼子,不怕死,如果您不嫌弃俺身上有兵匪气,以后……”卢茗不好意思地用拳头揉揉额头,“以后,以后你就是俺的妹子,谁敢欺负你,你告诉哥一声,哥给你出头摆平。”
“好,俺愿意,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巧姑再次弓腰施礼,“俺巧姑敬佩打鬼子的英雄好汉,你们等着,俺去让伙计给你们烧水沏茶,俺和四婶给你们做饭。”
矮个子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屁股离开了椅子,眼睛瞅着巧姑窈窕的背影,“二哥有福了,不到片刻钟认了一个妹子,这妹子真俊,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说话声音好听,像黄莺打蹄。”
院井里,耳房的门打开了,石头揉着惺忪的大眼睛、打着哈欠迈出了屋门槛,正巧四婶拎着马提灯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四婶,天还没亮,谁来了?”
“是住店的,你困就去多睡会儿,你岁数小能睡觉,不用干的陪着湿的卖。”四婶没有停下脚步,直奔院井墙角的玉米秸垛子,弯腰用一条胳膊夹起一捆玉米秸,转身钻进了火房,她一边把马提灯挂在进门一侧的墙上,一边从墙上抓下围裙系在腰上,一边走到锅台前打开锅盖,抻头向锅里瞭了一眼,自言自语:“锅里水够了,做什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