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漓一闭眼,这一生的回忆都在她的脑海中重新走了一遍,落地后的那一秒钟,她恍惚间看见了银杏叶飘在空中,拓跋央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拓跋央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她的手却怎么也碰不到他。
她笑了,鲜血慢慢染红她的白衣,“这身红衣,也能算是我的嫁衣了……”她的嘴唇翕动着“拓跋央,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姜月漓举起的右手才在瞬间落下,她的左臂,还紧紧挽着那个摔裂的切玛盒。
盒中掉出一支干燥处理过的格桑梅朵,花的底下,还有一小卷羊皮,上面用藏文歪歪斜斜地写上了“扎西德勒”。
仅仅两年时间,拓跋央还没来得及学习写藏文,商国便提出与北羌和亲。
那日,北羌王后携长公主及前北羌王室四十余人跪于殿前听旨。
“商王敬问北羌王无恙,使亲信遗孤马二匹、牛羊各十余匹,已至,敬受。孤本袭先帝制,未使百姓食不果腹,而使百姓安居乐业,除暴虐,扬孝悌,父子毋相离,君臣且相安。今奸险小人,离两君之欢,弃黎民于不顾,以致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牧民颠簸于马背之上数年。然,孤与羌王顺天恤民,因商与北羌邻敌之国,北羌寒气早降,恐不利征战,孤愿寝兵休卒养马,以平战乱。为表孤之心诚,欲请北羌与商和亲结欢,以黜前恶,亦图两国之民安定长久。早闻羌王长公主温婉贤淑,品貌端庄,窃以为公主乃人间之尤物,商有太子,虽不如傅粉何郎,却也昂藏七尺,若能与公主相配,乃犬子三世之禧。亦闻公主为羌王独女,如若羌王怜惜,即可另觅他人,逾时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月漓,此事由你定夺吧。”王后握住姜月漓的手说。
“联姻商王实属吾之大幸,既月漓蒙商王厚爱,使两主欢悦”,姜月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八个字说出口,“儿臣,愿往……跪谢商王!”
待人散尽,姜月漓瘫坐在地上,耳边传来了拓跋央的声音。
“好一个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啊!长公主,你快乐吗?”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愤怒,更没有责怪,但听起来却能使人心里发怵。
“我若不远嫁商国,怕是整个诺尔盖草原都无法挨过这个寒冬了,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快不快乐呢?民之乐,即为君之乐,民之苦,即为君之苦。”
“拓跋央懂公主的无奈,只是公主此后还是不要与在下来往了,免得招致闲言碎语,对公主不利。”拓跋央对她永远都是理解与包容,使得她悲伤又害怕。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妈总说最深爱的人只适合远远地望着了。”
拓跋央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姜月漓再也没有见过拓跋央,他像是从草原上消失了,也没再听人提起过他。
十月下旬,和亲队伍准备从诺尔盖草原出发,姜月漓为所有人敬酒。
一杯敬天地,二杯敬父母,三杯敬黎民,她环顾四下,仍不见拓跋央,自己闷闷喝下了第四杯酒,喃喃道:“这第四杯,敬我自己吧……”
那个曾带给她笑容的公子,也许再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但她的嫁妆里仍放着拓跋央送她的木雕。
木雕的底座刻着:相思难褪,之子于归。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赏花节,山花烂漫,她正熬着酥油茶,忽而听见拓跋央的声音,“在下路经此地,口渴难耐,特来向姑娘讨碗青稞酒喝,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小女子不才,只会熬酥油茶,不会酿酒。”
拓跋央从身后抱住她,轻声说:“在下喝不到姑娘酿的青稞酒,就不走了,姑娘可考虑清楚了?”
姜月漓没有说话,此刻红红的脸颊胜过他说的所有情话。
傍晚时分,草地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牧民们在篝火前喝酒、跳舞,趁着大家高歌欢舞时,拓跋央把姜月漓拉到一旁,从赘规的左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中的小木桩上刻了起来。
他只看一眼姜月漓,便能在木桩上刻很久。
此时的姜月漓身着赘规,头上戴的是由三色石、玛瑙、藏银打磨出的藏饰,她静静地看着拓跋央一点一点把木桩刻成自己的样子,拓跋央不时地抬眼看看姜月漓,她便冲他笑一笑,不觉间天色已暗。
末了,拓跋央在木偶的底座刻上了八个字:相思难褪,之子于归。
姜月漓虽懂中原话,却不解这八个字的深刻含义。
拓跋央明白她不懂,便像教孩子那样,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相思就是我想你的意思,难褪,就是很不容易消失的意思,前四个字的意思是,我一直很想你,难以停止。”
姜月漓低下头问:“那后四个字呢?”
拓跋央的嘴角微微勾起,弯出了好看的弧度,“之是这的意思,子就是子女的意思,于归指的是女子出嫁”,他慢慢靠近姜月漓,看着姜月漓一脸羞怯,缓缓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