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璧凌!”周素妍一声断喝,拍案而起,随即眸光一冷,嗤笑道,“我竟不知你除却那些风流之外,还好打听人私事,背后嚼这些舌根?怎么样,西岭雪山上的姑娘美不美?有没有萧少侠你看得上眼的啊!”
“他在门内那些苟且之事早便是尽人皆知,还用得着我去打听吗?”萧璧凌唇角飞快掠过一丝不屑,随即说道,“那碧华门上下弟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能看出异常,如你这般机警,你会什么都不知道?好,再退一步,即便平日里他只对你一人有所欺瞒,你也心甘情愿深陷其中,这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死的是碧华门德高望重的长老,何偅舒的师父,这已不是你一人之事,而牵扯到碧华门上下安宁,百年基业!你明不明白?”此话越说到后头,语调也越发高起来。
“正因为我知道这有多严重,所以才不再查下去!”周素妍亦抬高嗓音,“弑师罪名一旦坐实,他哪还有半分活命的机会?就为了所谓的真相,难道便要我眼睁睁看他去死吗?”
“即便坐实了那又如何?”萧璧凌口气不免有些激动,“那不过也是他罪有应得。他今日能够弑杀恩师,他日难道还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你住口!”周素妍被他的话刺激到伤心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可争执激烈的二人,竟都未曾注意到,从门缝散入的一缕黑烟,以及窗外渐渐蔓延的火光。
“弑师是吗?杀人是吗?那么你查实了吗?确信他当真犯下此事,当真如此大逆不道,罔顾人伦?这一桩桩罪名都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周素妍口气坚定,质疑之中带着凄哀的目光与之对视,步步逼近他道,“还有,你有什么资格妄断我将来如何?你凭什么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我在就事论事,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将矛头指向我,”萧璧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心中已是怒极,却顾念礼节,原本几乎失控指向她的手指,却收回些许指在了地面,语调仍是铿锵有力,“你连查都不敢查,分明是自己也对他品行有所疑虑,生怕事实真相会要了他的命。若你真能做到对他全然信任,我再说什么、作甚也绝不可能有所改变!说到底,你还是害怕,证据越多便越是动摇你心里最后那点少得可怜的信心!”
“既然我信他那就不必去查,要真查了那才是在侮辱他!”周素妍身子已然有些颤抖,“查出来又如何,查不出来又如何?如今已有三人殒命,再查出什么也不过是多牵连几条性命,那又能怎样?既已有了结果为何还要死咬着不放?萧璧凌,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既是聪明人为何非得追着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而迟迟不肯罢手?就算查出了所谓真相,难道对你还会有更多的好处吗?还是说你根本是嫌这名声传得不够远,叫得不够响,好借着此事来成全吗!”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萧璧凌愈觉怒不可遏,“何偅舒若当真是个伪君子,最大得益之人那是你!”他说此话之时,指尖依旧指在地面,额前青筋若隐若现,显是在竭力压抑胸中怒火。
“所以呢?”周素妍拂袖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但我不会怀疑他,更不会容许你伤害他!”
萧璧凌听着这话,本欲反驳,却忽觉一阵眩晕,足下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他伸手扶在桌沿,抬眼望向周素妍,却见她扶着额角一步步颤巍着退到墙边。
“该死,”萧璧凌拇指轻推佩剑出鞘,在拇指指腹轻轻一划,随着伤口疼痛蔓延,意识也渐渐明朗起来。他站直身子,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两支尖端燃着火苗的短箭先后自窗外激射而来,一支扎入桌面,熄了火焰,另一支却径自射倒了烛台,萧璧凌下意识伸手,试图护住身旁女子,却不想那烛台正滚到脚边,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开。
烛台落地,连同窗外烧进来的火焰越燃越旺,萧璧凌瞥了一眼这火势,暗自道了声“该死”,却见周素妍已被大火逼得无路可退,眼见她头顶那根房梁塌下,惊呼而出的“小心”二字,却未能赶上那房梁落地的轰然巨响。
恍惚之中,周素妍也发觉,萧璧凌所立方位正是门边。她想开口让他快走,却觉面颊与双腿的剧痛,已然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周素妍昏迷之际,却只看到萧璧凌避开从屋顶掉落的一根根燃烧着的木梁,朝自己走来……
若说在这之前,她是江湖各派子弟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而在此之后,她的所有境遇,通通一落千丈。
从前竞相追逐自己的男人,自见过她如今样貌,一个个都退避三舍,身手也因这残腿减半,行动更是大为不变,几近崩溃的她再次见到何偅舒,看见他那踌躇不前的模样,心却忽地凉了。
那日从火场逃生之后,是她死死拉着怒火中烧的萧璧凌,用几近沙哑的哭腔求他放弃追查,到底是她不忍心,即便此后真的斩断情丝,也依旧不忍看到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遭受灭顶之灾。又或许是因着臂上几乎溃烂的烧伤太过严重,最终仍旧顾念了同僚之谊,那场无名之火燃起的因由,以及张行异之死的诸多疑点,最终都被搁置。
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