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萧元祺一惊,看着那仍旧被镇尺压着的信笺,心下忽地涌起愧意。他将那信笺在手中捻尽成灰,随即沉声道,“门外风大,若想进来便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袭华服的中年美妇随即走入屋内,却迟迟不曾上前。
“怎么了?”萧元祺见她望着自己,似乎有许多心事一般。
“我在院里走了一圈,满身都是寒气,还是莫要让夫君沾上的好。”陈梦瑶的话音,一半冰冷,一半又掺杂着期盼。
“那就站着吧。”萧元祺最嫌恶的便是她这般态度,既不肯好好说话,又巴望着他能对她多些关怀,只见陈梦瑶唇角微微一抽,踟蹰片刻,方走上前来,“天色已晚,你这般忙碌,莫要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萧元祺此刻满脑子都是素衣的面容,哪里还顾得上她?
“夫君……”
“去睡罢。”萧元祺起身,手自然便揽在她肩头,却觉指尖触到一片寒意,下意识便收回手来,拉开房门,径自走了出去。
陈梦瑶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一声,左手一扬,便将案上笔架扫落在地。
这一场梦,着实太长。
那个叫做素衣的女人,仿佛只是萧元祺前半生的过客。
她温柔貌美,性情柔婉,仿佛从来不会伤心或是愤怒,几乎便是个完美的女人。
可那个完美的女人,那般轻易便离开了他,还恰恰就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甚至来不及将她完全拥有,便已彻底失去。
这令他如何甘心?
萧元祺这样的男人,自出世起,名利、武功、才学、甚至女人,样样都唾手可得,唯独这个女人,让他头一次体味到,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也正是因此,冉素衣才成了他一生也抹不去的执念。
可当萧元祺还在梦里回味那温香软玉之时,枕边的韩颖,却做了整整一宿的噩梦。
她不敢违背与鬼烛的约定,次日到了约定的时辰,便悄然离开山庄,来到了望月亭内。
在那里,鬼烛早已在等待。
“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你,作甚都行,”韩颖泫然道,“算我求你,我不能害祺哥,也不能让他知道我欺骗了他三十年……我不明白,当年你我之间的合作,也并非全然是我得益,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于我?”
“夫人此言差矣,这萧庄主若是知道,他昔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来却只能委屈做个外室,或许夫人从今往后便不用费尽心思去对付陈梦瑶母子。我好心告知他真相,帮夫人从今往后都能高枕无忧,又怎会是为难?”
鬼烛这一番尖言冷语,无一处不是讽刺。韩颖听得也是胆战心惊,她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绪,却仍旧不敢看他那张阴鸷的面容,只是用颤抖的话音说道:“你分明知道,他若知晓我欺骗了他,我的下场,又怎可能好过那陈梦瑶?我装病假死,为的便是让他对我心存愧疚,在他以为一个极其相似的女人重新出现之后,便会少些冷落,加倍待我好,若是被他知道我所有的温柔,所有的隐忍都只是个骗局……不,你看看陈梦瑶的下场!她不过趁着祺哥酒醉,穿上我的衣裳,与他一夜缠绵怀上孩子,便令他那般震怒,冷落至今,我又怎能让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她说着这些,一只手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衣襟,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立刻窒息。
“夫人若是这么说,那与我合作便是了,你用我给你的药,让萧庄主好好安分些时日,也能拖延这泰山聚义,让玄尊主有机会与那些门派周旋。此事一过,您还是做您的二夫人,”鬼烛那枯槁一般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个极为阴森的笑,随后,他又压低了些嗓音,道,“我还能顺便告诉你,在那萧清玦的药中加些什么,让您永远不用受这眼中钉的困扰——”
“我求你放过我——”韩颖足下一软,登时跪倒在地,可鬼烛却已掏出一只黑檀小瓶,递在她眼前。
“事成事败,只看夫人究竟打算如何去做了。”鬼烛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只令他那张原就异常阴森的面孔,显得愈发渗人。
韩颖颤抖伸手,将那黑檀小瓶紧紧捏在手心,话音空洞:“这药……当真不会要了祺哥的命?”
“夫人当初所用的假死之药,又可曾损你半分?”鬼烛咯咯笑了两声,可这样的笑声,并没有让他多几分人味,反而更像鬼了。
“好……好……”韩颖踉跄站起身来,一张仍旧算得上貌美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她看着鬼烛纵身而去,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对这个决定。
“造孽……当真是造孽……”韩颖越发觉得周围开始天旋地转,只好扶着亭子一侧的石柱,不自觉发起了呆。
“你手里是何物?”这个无比熟悉的浑厚嗓音,随着一只伸到她跟前的手,一同出现。
韩颖觉得自己几乎要晕过去。
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便由着萧元祺将她手中那只黑檀小瓶夺了过去。
“祺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