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受那镣铐所制,是以那一件长袍褪到右臂之时,必然受阻,他看了看方铮旭,见他仍是毫无反应,便只得摇了摇头,将那衣裳右袖腋下接缝处直接撕了开来。
“还要脱吗?”萧璧凌将手中被撕烂衣袖的外衣丢在地上,唇角浮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蔑笑意,“这总该一目了然了,再脱下去,不等你审完,我便该冻死了。”
方铮旭见他上身仅剩了一身单薄的中衣,袖口宽敞,想必也藏不了什么暗器,便即冷言道:“不必了。”言罢,即刻上前,用那剩余三枚镣铐将他手足悉数拷上。
在最后那枚镣铐扣紧的一瞬,萧璧凌只觉嗅到了一丝浓重的杀意。
原本只是内力受制,手足尚可活动,可如今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比登天还难。
“有话就问。”萧璧凌双目微阖,一脸若无其事之状,直令方铮旭看得咬牙切齿。
“你这七年你都在哪,干了些什么。”
“游手好闲,吃饭,睡觉。”萧璧凌神情似有倦怠,“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果然是嘴硬。”方铮旭冷哼一声。
萧璧凌不觉有些好奇他问这些作甚。
怕自己这七年都没闲着在查这位“好师叔”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经卷室里的残章,他只怕至今都无法把方铮旭同“杀叶涛”这件事直接关联到一处,这厮有必要这么怕吗?
还是说,他所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不等萧璧凌逐一理清当中脉络,这位暴躁的师叔便一记重拳击在他下颚之上,萧璧凌只觉一阵眩晕,随即后脑便撞上了身后冰冷潮湿的墙面,他来不及出言嘲讽,小腹再遭重击,整个人都因这一拳带来的惯性而撞在墙面之上,隔着单薄的中衣,那混杂着青苔气味的凛冽寒意,几乎穿透肌骨,蔓延在全身。
果然是师父什么德性,徒弟也一个样。
李长空每天都是一张目中无人的臭脸,看来多半是姓方的言传身教所致。
萧璧凌咬牙,抬眼与跟前那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对视,唇间忽然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本来还挺糊涂,可这一撞,似乎让他更清醒了三分。
如果方铮旭怕的不是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侄,那么他所畏惧的,便只可能是秦忧寒了。
所以宋云锡会在师父房前失踪,只是因为某些人打算先下手为强吗?
萧璧凌与秦忧寒几乎是同时从金陵一众人等的视线当中消失的,方铮旭该不会怀疑这师徒二人,一直便呆在一块吧?
既然他畏惧,那么为何这过去的七年竟从来没找到过这位活宝师侄呢?
还是说他根本找错了方向,一门心思只盯着秦忧寒的下落,反而忽视了萧璧凌根本就是怀抱着“坐吃等死过一生”的没志气的想法,任由这厮窝在小镇里荒废了七年光阴?
“你精力太过旺盛,此时怕还不宜审问。”方铮旭大概又有了什么新的折腾人的点子,竟直接拂袖而去。
萧璧凌听到暗门关闭声,方才松了口气,只一瞬的功夫,他的右手便已从镣铐脱出,长舒一口气。
原来就在适才方铮旭发觉锁铐不紧时,他却将一层薄薄的衣袖垫在了闭合处,后又借着脱去外衣的空当使了障眼法,这才没被那厮发现异常。
他伸手查看其他三处镣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开。
仔细想来,方铮旭怎么说也比他多活十几二十年,能够如此郑重地把一个不作为的晚辈当成威胁,原因绝对不会简单。
“还真是失策……”萧璧凌重新将右手“铐”了回去,在心下自言自语着,“我的好师弟,师兄我要不是为了你,哪至于在这阴沟里翻船?这回我要还能留着半条命出去,可得好好找你算算这笔账——”
提起宋云锡的名字,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方才把那剑穗说成是“定情信物”,于是原本还好端端的面色,忽然便有些不对劲了。
虽说青芜此前并未暴露过什么,但在益州时,二人之间的往来,是各派门人都有目共睹的。
姓方的会不会拿着那玩意去找青芜的麻烦?萧璧凌想着,心下不由感到了剧烈的震颤。
而这时的青芜,早已踏上了去往东瀛的客船。
其实回到中原后,她已经多方设法在打探白煜的下落了,只是她来中原的时间太少,又将大多心思放在了七年前的事上,因此对于白煜的下落,打探到的,多半都是无用的消息。
那到底是个在各大门派的眼里,都已经死去的人了,荆夜兰还因此背负了不少的骂名,又怎么好挑明身份,一丝一缕去搜寻?
说起荆夜兰,那就真是个可怜人了。她天赋卓绝,本已会了黎蔓菁之意,于武学之道有了更高一层的进展,却偏偏着了白煜那下三滥的道。
荆夜兰对这位师兄,本是信任的,一个年轻姑娘,未经人事,被自己英俊潇洒又有为的师兄撩拨,有些春心荡漾也是再寻常不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