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稍一欠身,似是对他施礼,旋即退后几步,整个人靠在了墙面。
“墙本就是凉的,你有寒疾,不怕死?”
“让你救我,怕是死得更快。”青芜笑道,“莫要误会,我对你并无成见,只是目的不同,到底还是死对头,又何苦多生瓜葛。”
言罢,她淡淡瞥了冷君弥一眼,便即闭上眸子,不再说话。
她的气息已经很弱,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拔起那还插在地上的刀。
“你的手还在流血。”冷君弥走上前来,毫不避讳托起她受伤的手,撕下一片衣角为她包扎。
青芜抬眼望向漆黑的天空,愈觉浑身无力,她闭上双目,幽幽开口道:“对于你的主子而言,你似乎并不是很忠心。”
“他不这么认为便够了。”冷君弥淡淡道。
“你杀过多少人?”
“数不清了。”冷君弥认真答道。
“那你放过了多少人?”青芜笑容清浅,甚是动人。
“也数不清了。”冷君弥若有所思。
青芜摇头一笑,径自绕开他的身子,上前几步拔起仍旧立在泥土中的横刀,收回鞘内,却忽然失去知觉向前栽倒下去。
冷君弥步伐飞快,在她昏迷的一瞬,已然上前将她接在怀里。
青芜冰凉的身子,此刻已软软靠在了冷君弥臂弯之中。冷君弥望着她疲倦至极的睡颜,凝眉不语。
他自然看得出这女人不简单,可却始终猜不透她所图为何。
同是隐忍之人,她又是曾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心性?
冷君弥摇了摇头,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向着仍在喧闹的坊间走去。
翌日午后,青芜在一户农家之中醒来,她看着右手被纱布重新包扎好的伤口,神色凝重,不发一言。
与此同时,冷君弥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两个互相琢磨不透的人相视一眼,却都露出了像是普通朋友一般的微笑。
冷君弥将一只白瓷小瓶放下,道:“你昨夜睡得太沉,这药用水也灌不下去,现在可以服了。”
“毒药?”青芜轻笑。
“对,你敢用吗?”冷君弥露出与她一般难以捉摸的笑意。
青芜没再说话,只是将那瓶中药丸服了下去,片刻之后,脸色便有了好转。
她展颜一笑,道:“你的药这么灵,又喜欢救人,怎不去做医师,却做了杀手?”
冷君弥摇头,只是微笑。
他是来杀她的,自然不能在此久留,更不可能送她回去。
青芜也很清楚此事,心照不宣望着冷君弥离开,亦不多问一字。
退出门后的冷君弥,想着她方才那打趣之语,不自觉摇头一笑。
他哪有什么所谓的灵药,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那个给他药的古怪青年,就在数里之外的一棵树下站着,似乎在等他一般。
青年一袭青衫,白净斯文,身形瘦弱仿佛风吹就倒,足步却十分轻巧,一看便知是轻功卓绝之人。
冷君弥经过他身旁时,无意间瞥见他眸子里一晃而过的疑惑,随即笑问:“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竟什么都没有问你?”
“也没有怀疑?”青年问道。
“她若是因你的药死了,我便算是完成了任务,于我而言并无损失。”冷君弥神情自若。
“那你为何救她?”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在那般情形下,谁会忍心下杀手?”冷君弥反问。
青年摇头,并不答话,然而等他再抬眼望去,却见冷君弥已转身走远。
男子立于原地,良久不语。
冷君弥自然不会明白,此人为何要出手相救。
可是这个男人,自己心里却十分明了。
他叫柳华音,自出师之日起便因道义而和师兄鬼烛便背道而驰,在拆穿这厮与玄澈的伎俩之后,便跟踪一路寻子的陈梦瑶到了襄州。
随后,他便看见了青芜。
青芜要找的是什么人,他不甚清楚,只是隐约靠着一些传闻,拼凑出了大概。
萧璧凌是什么身份他完全不感兴趣,可对这个落拓的浪子的印象,他却始终记忆犹新。
这个人,是他真真切切是见过,并且深深厌恶的。
一切都要从九年前说起。
那一年花落时节,隐居山间的柳华音,救下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
污血满身,破碎的衣襟下透出染满血痕的锁骨,胸口的创伤竟像是被野兽利爪所刨开的一般,血肉已有糜烂之势,混杂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弥散在四周,直令人作呕。
可当华音替他清理过伤口,梳洗完毕之后,方才发觉那少年的美。
许多形容姑娘的话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眉若远山,明眸皓齿……诸如此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若不是亲眼见过他的男儿身,他当真要以为,这是谁家的姑娘流落江湖,却迷失了归去的路。
受伤的苏易,对着询问起伤势来历的柳华音,始终缄默不言。数日之后,华音偶经窗外,看着屋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