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心下也十分明了,苏易根本从未察觉过,那个常常立在窗外的少年医师,自那时起,便只想陪伴在他身旁,一生一世。
柳华音记得,父母直至离世都不曾原谅过他这个“怪癖”,而他也畏惧,这个只告诉过他名字的少年,也会因他这般喜好对他疏离。是以从此之后,一个不言,一个不语。对于心下情愫,柳华音竟生生忍了下去,只字未提。
却也正是因此,才令二人擦肩多年。
起初对一切都不以为意的华音,却在替这美人儿医治好伤势后不久,又看他捡了一人回来。
被带回来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虽不敢说是风华绝代,可即便处于昏厥之中,眉宇间也自有一种风流气度,令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他的内伤很重,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如此剧烈的内伤,华音这还是头一次见。
“阿易,”看着眼前那美艳少年的焦灼面容,华音忽感心里极不是滋味,当下便对他冷眼道,“他这般伤势,想要痊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是从哪把他捡来的?”
“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苏易的眸子里,仿佛洋溢着异样的光彩,似期盼,似担忧,又似对眼前的一切,都难以置信,“可为何会是如此情形?”
“你们……认得?”华音愕然。
苏易无言,可他的眼神里,却分明充满了肯定。
华音突然便不想救这个人了。
他暗自苦笑,却又不敢被谁知道,只是默默收治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医好的病患。
此后,他也断断续续从逐渐开朗的苏易口中,听闻到许多往事。
“我自由便长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欢笑,没有自由,只有杀戮。”
“身为杀手,唯有杀人,方可生存。”
“我遇到过许多重要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失去,直到遇见他。”
“那是我最无助之时,一桩生意未成,进也亡,退也亡,我逃到一处我也不认识的地方,却遇到了他。”
“萍水相逢,对他而言我或许只是个路人,可对我而言,他却是曙光。”
“他并未过问我来历,只因看我面善,便给我食物与伤药。他说这世间恩怨种种,皆是庸人自寻烦恼,还说,我的性命,绝不至于就此终结。”
“于是我忽然便有了勇气,叛出了禁锢我多年的组织,可当我再欲寻他,方才想到,我根本不知他姓名来历。”
“也许是天命,我伤势初愈便又一次看见了他,可他却遭人暗算,被迫以一当十,虽除了奸人,却不知为何,反令自己受此重伤。”
华音哑然。
可苏易又对他说,即便舍弃自己性命,也定要换他渡此一劫。
华音无奈,终于尽全力将此人医治康复,可苏易却又提出一个要求,更是叫华音难以承受。
抹去他与萧璧凌初遇时的记忆,让一切回归原点。
任由华音如何追问缘由,苏易皆不肯开口,拗不过的他拿出了祖母留下的断尘散,灌入尚未清醒的男子口中,次日便独自离去。
那时的华音,心中五味杂陈,却一再发誓,此生决不再与他相见。
谁曾想,凡尘俗世,竟如此渺小,到头来,想要的得不到,不愿发生之事,却一件件接踵而至。
华音长长舒了口气,如今救下这个女子,多少也能弥补些什么。
被那浪子辜负之人,又何其多?他不知这只是他的误解,更不知晓,她与萧璧凌之间那早已入骨的牵绊。
他不过是不想再看见,有人因为那个男人而徒增痛苦。
趁着青芜昏迷之时,他已替她诊过脉,药方也由冷君弥代为写下留给了她,对于寻常医师而言,她的病或许是不治之症。
可柳华音不同,身怀神农谷医毒双宗绝学的他,又如何会把这小小寒疾放在眼里?
意外得到这灵丹妙药和一张方子的青芜,却完全不知晓柳华音的存在,反倒开始对冷君弥的身份有了疑虑。
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青芜在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过后,便在滁州城外拦下了四个人。
四个粗衣壮汉见了她,非但不敢威风,还都跪了下来。
“当年大竹村逃荒的四兄弟,如今算是翻身了吗?”青芜笑容温婉,眼神却带着一丝轻蔑,“竹林七贤,不,是竹林四怪,以前不是专靠搜罗江湖上那些消息换取钱财的吗?怎么如今变成杀手了?”
“哎哟我的观音姐姐,”那黄衫汉子满脸堆笑,凑上前道,“您怎么有空了?最近……好像也没哪个官府通缉咱们呀……”
“我听说,你们最近胆也肥了不少,竟都学会杀人了?”青芜轻笑,“怎么样,赏金够不够花?”
“不用不用,”黄衫汉子连忙摆手,“要不怎么叫您一声观音姐姐,这消息就是灵通,那暗花是发给江湖各路杀手的,不是哥几个该办的事……怎么,观音姐姐,也想要那笔赏金?”
“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