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弋颔首。
“为了暗花?”萧璧凌问道。
荀弋摇头。
在这个杀手的锋芒之下,本该生机盎然的时节,却无端平添了几分肃杀。
萧璧凌解下腰间佩剑,拿在了手里。
“真是不凑巧,”萧璧凌摇头苦笑,“不过,我觉得你应当另有目的。”
“只是杀你,何须问我目的?”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萧璧凌翻起袖口回腕的部分,道,“不过,倒也不难猜。”
他并不觉得荀弋对他有多大的恨意,只是不明白,为何周遭的杀气,还是越发变得浓烈。
他几乎看不到荀弋身形移动,便发觉那把长刀,已然到了眼前。
所以,这样鬼神莫测的身手,才是此人最真实的姿态?
对比当初在雨中劫人时,宋云锡都能与他缠斗许久,大概……那会儿这厮只是在闹着玩?
萧璧凌不敢怠慢。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手里的玄苍到了他面前,就像是小孩的玩具,只能受对方牵引压制,而全无克敌之力。
只因他几乎感觉不到对方刀意之中,所蕴藏的内力。
他不像是苏易,总是有种近乎疯狂的偏执,虽力量不容小觑,却也极易让人找到破绽。
荀弋的刀,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平淡无奇,也看不见那种排山倒海的劲力,就像是一泓流水,虽安安静静,却能穿石而过,亦可消磨对手的杀意与所有棱角,占据不可撼动的上风,毁灭对手每一线或许曾经尚有的生机。
萧璧凌有点不服气了。
年轻人的不甘,在这一刻被愈加浓烈的好胜心激起,却在几乎要被点燃的一瞬,立刻被理智压了下去。
方才他在拔剑迎上荀弋刀锋的那一刻,便因为想要摆脱此人,速战速决的心态,使得自己先已落入了对手的掌控之中。
而到后来,受其克制,焦躁陡生,才更无力摆脱。
所谓内力,于无形中化有形,心念动,气自然而动,随心念止而定,气盛,因体之充沛,怒而催之,成冲撞之劲,难以起落,反损经脉,得不偿失。
杀手之所以可怕,是因无情。
无情,则无怒,则心如止水。
不动怒,使气息不怠,心中无物,方能畅行。
荀弋靠的,大概就是这一点。
他并非内力不深,反是内力太过深厚,才能如此源源不断,维持这看似简单,实则耗损极大的一招一式。
看出了这一点,萧璧凌便立刻撤了几分内力。
刚才是不断招架,非但对自身消耗极大,更是一种无济于事的挣扎。
他不想继续把这个大亏吃下去,于是每一次“招架”,都稍稍换了个方位,看起来连人带剑所在的位置都有些多余,实则是借力打力,非但不用费多大劲,反而让对方的招式,都等于白用。
说好的刺杀,到了此刻看来,反而成了一种较量。
谁生谁死没了所谓,谁能让谁更不痛快,反成了最重要的事。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来杀人的?”萧璧凌话才说完,对手的刀便从他喉心前毫厘之处虚虚擦了过去。
荀弋起先没有搭他的话,在又过了十余招后,方才开口:“我终于知道是为何,你这样的人还能活到现在。”
“过奖。”萧璧凌脸不红心不跳地认下了他这明知是嘲讽的“夸奖”。
荀弋没再理他。
“荀兄能否回答我,在悬赏散发之初,你分明有很多机会能够下手,为何非要等到现在?”萧璧凌颇有闲心冲他一挑眉。
荀弋还是没有理他,这定力,也无怪乎到现在为止,手中招式仍旧没有一丝破绽。
可萧璧凌的思绪,却飞快流转起来。
沈茹薇救过荀弋,这种无聊的小事她当然不会挂在嘴边。
可竹隐娘却说过,曾经有个男人在她竹苑之外,与沈茹薇相见。
那个人……难道就是荀弋?
萧璧凌这一分神,颈侧便觉一阵刺痛。他本能吃痛退开,却已被对手的刀抵在了颈项,直逼至院里一棵老树的树荫下。
“有话不直说,非要玩这种把戏,荀兄觉得很有意思?”萧璧凌嗤笑一声,道。
“有话不直说者,只怕不止在下。”荀弋漠然。
萧璧凌没有理他,只是看了一眼环绕着院子的那几间客房。
其中一间,就住着谷雨。
技不如人这种丢脸的事,已经被她瞧见过一次,还是不要再被瞧见的好,若她真是沈茹薇,自己今日这般糗态,只怕就要沦为她长久的笑料了。
若要不是,那就更是丢脸丢大发了。
“你想喊人?”荀弋目露鄙夷。
“那也太丢脸了。”萧璧凌索性把话挑明,“你认为是我害了青芜,所以要让我为她偿命?”
“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我走这一趟。”荀弋眼角余光落在谷雨所在的客房窗户上,“很好,也许,她会后悔当初信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