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好大的架子,”萧元祺对萧清瑜道,“我的儿子,竟还得由为父亲自派人去请回来,才肯见我。”
“不是不回,是不敢回。”萧清瑜淡淡回应,余光却刚好瞥见萧璧凌。
“你回来得正好,”萧元祺的话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为父正想知道,这当中究竟藏了什么猫腻。”
“夫君!”陈梦瑶忍不住开口,“你说话何必这么重呢?琰儿长年流落在外,怎会去做那样的事?这当中必有误会才是啊!”
这杀手的来历不明,自然会引发多方猜测,陈梦瑶以己度人,多半以为这真是自家小儿子下的手,被人如此质问,自然要急了。
那此举在旁人看来呢?岂非分明成了狗急跳墙?
“那样的事?怎样?”萧璧凌不觉轻笑一声,朝萧清瑜望去,刚好与他目光相对。
可就在这一刻,他却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若陈梦瑶当真不曾参与其中,而韩颖也分明不知情……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把戏?一场原本想做给萧元祺看,却演砸了的把戏?
“你,恨我吗?”萧清瑜言语十分简练,他看起来就像一场争斗中最无辜的受害者,眼神空洞而落寞。
“恨你作甚?”萧璧凌只觉好笑。
“有人暗中作祟,派人追杀清瑜。”萧元祺语调十分平静。他绝口不提韩颖,想来是已当那个女人是个死人,不论落得如何下场,都与他无甚关系。
可萧璧凌还是听韩颖自述才明白这母子二人是因何被逐的,这么大的一个罪名落在他的头上,他可担当不起。
“对,是我,”萧璧凌看见萧元祺狐疑的眼神,不觉冷笑开口,“我有这般能耐,还会被方铮旭逼得走投无路,以至于要回到齐州寻亲,以求庇佑。”
萧元祺与萧清瑜同时蹙起了眉。
高昱试图拦着萧璧凌上前,却被他推到了一旁,
萧璧凌定定望着萧清瑜,直视着他那对始终看起来温润隐忍的眸子,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可笑得紧,忍不住别过脸去,嗤笑一声。
“是我错了。”萧璧凌咬了一下唇角,又一次嗤笑出声。
当日在神农谷,萧璧凌已经亲眼见识过发狂的韩颖歇斯底里的模样。
那么萧清瑜呢?
长在这样的家中,哪里养得出什么真正温文儒雅的性子?都是看起来云淡风轻,内心却阴暗得很,一丝阴翳便足以遮天蔽日。
曾经的不怒不争,只是因为萧璧凌从未想过,这位曾深受父亲疼爱的异母兄长,温润如玉的皮相下,竟藏了一副饱含私欲的骨子。
自己从不贪婪,不索取,不奢求,不妄想,仅仅想要讨个安生。
竟也如此紧紧相逼?
“你若有话想说,为父会听你解释,”萧元祺听出了幼子话中的怨气,并未冲动行事。
萧清瑜的身子,紧跟在父亲开口之后,微微一颤。
“我能解释什么?”萧璧凌缓步走到角落里一张矮凳旁,坐下身道,“解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巧合,解释说,我从未谋划过何事,也从未害过自己的家人,兄长。我这么解释,您倒是信了,外头那些人,那些跋山涉水来到青州,就为看这一场笑话的人,谁又会信我?”
萧元祺望着这个幼子,唇微微一动,却是一言不发。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却从未追问过——我幼时远离襄州,只是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孩童,根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踪迹,可为何母亲找了我这么多年,直到我自己送上门来,都查不到半点消息?”萧璧凌苦笑,道,“是谁明知我身份而不报,是谁抹去我一路的踪迹,又是谁出的暗花,指明要我性命?我呢?我又可曾执着过这其中任何一个答案?”
此话说完,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萧璧凌抬眼,只看见萧清瑜的肩垮了下来,风华尽失,只剩颓丧。
“我遭师门厌弃,亲人白眼,可我又可曾做错过什么?”萧璧凌神色黯然,“由始至终,我想做的,都只不过是找回我的师父和我的女人,所谓江湖地位,声名利益,于我而言,都没有半点用处。”
他这个人,是蔫坏的皮相裹着温润和善的骨,越是怒极怨极,便越无意大肆宣泄,这性子是他生来就有的,只是放在以往,连解释都不去做,便直接选择逃避了,能够这般坦然说出所想,对他而言,已实属不易。
“此事为父自会查清,”萧元祺说着,便即转向萧清瑜道,“你可曾看清楚那些刺客的面貌?”
萧清瑜冷笑摇头。
哪怕真是他设的局,又岂会认呢?
萧元祺凝眉,目光堪堪落在萧璧凌身上:“你也莫要想得太多。”
“我……不该怀疑你。”萧清瑜目露忧色,转向萧璧凌道,“三弟,是我多心了。”
“我这是又低了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