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祖孙僵持不下时,苏易闯了进来。
“阿易……是我对不住你,”柳华音道,“解药……我不该交出来。”
“带我走罢……”苏易眼中凌厉褪得干干净净,“带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
曾经的落魄已然无法再做半点遮掩,而自己的心事,也早已展露在了那人眼前,他的怯懦已不允许他再前行半步,除了逃离,已别无他法。
“你当真……”柳华音愕然。
“你要走便走,这个人得留下来!”一名少年弟子大声道,“他可是飞云居指明要的人,就这样放走了,你让我们如何交代?”
苏易的与众不同,对于世人而言,并不会多分得一星半点的同情,只会让大多数人对他心生蔑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听到这样的话,柳擒芳不由阖目长叹。
出乎宋云锡意料之外的,是一向伶牙俐齿的苏易,并未将这话顶回去,而是默默走到门边,拾起了那条桌腿,指着适才说话的那名弟子,道:“过来。”
“你要如何?”那少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身手平平,竟还敢继续与他叫板。
“你要拦我,我当然要杀了你,才能走得了,”苏易露出了久违的轻狂笑意,却难掩当中疲惫。
“你别再胡闹了,”宋云锡摇头道,“柳华音下毒一事,素素已在萧清玦那头将你从中撇清关系,又何必掺和进来?”
“我会稀罕?”苏易轻笑,道,“你们一个个之间,分明心照不宣,将我等视为异类,排斥打压,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叫人恶心?”
“不识好歹!”宋云锡勃然,手中长剑一挺,点向苏易右肩,却见他身形一侧,便贴着剑鞘划开,避过一击。
宋云锡念在同门之谊,并未使出全力,而苏易似乎也有所保留,是以二人连着过了数十招,始终未分上下,看得一旁的几个少年弟子直跺脚。
直到周素妍的声音从门洞处传了过来:“你们又在这里闹什么?”
宋云锡听着一愣,却因手中招式凝滞,被苏易钻了空子,一记桌腿击在胸口,以致他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脚步。
“那一头已经够乱了,你们还在这闹腾,到底想干什么?”周素妍指着萧璧凌卧房所在方向,大声呵斥,随即转向苏易,道,“怎么还与你的事?让你好好待着,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苏易白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周素妍出身武学世家,气度高华,言行决断,一贯雷厉风行,苏易被她这气势压了一头,方才的狂傲也都被一扫而空,只能闭嘴不言。
“柳华音,你毒害我扶风阁门人,即便飞云居肯饶你,我也绝不会放过!”周素妍望向柳华音,厉声喝道,“所以,给我安分些,别逼我出手。”
“毒是我让他下的。”苏易不冷不热道。
“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周素妍说着,便朝宋云锡望去,“你给我把他带下去,寸步不离看好,从此刻开始,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就把他整只手给剁下来!”
苏易听得脸色一变,却见宋云锡已欺身上前,抬手疾点他周身数处大穴,押出了院门。柳华音见状欲追,却被周素妍一掌拍在胸前,一个踉跄向后连退数步,直到柳擒芳伸手将他搀稳。
“柳前辈,人您已见了,有什么想法,不必说我也知道,”周素妍一面抬手示意那几个少年弟子把人押回房中,一面沉下面色,道,“我敬重您是长辈,也知您与秦阁主是故交,可您孙儿所行之事,着实太过出格,无论如何也无法饶恕。”言罢,便推动轮椅一侧滚轮背过身去。
“若是老夫能让周阁主你重新站起来,诸位,能否饶我孙儿一条性命?”柳擒芳在她身后唤道。
听到这话,周素妍身形蓦地一颤。
柳擒芳初见周素妍时,便觉得这姑娘的模样看着可惜,只是一直未将这话说出口罢了。
可谁知周素妍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一声道:“多谢,不过,我不稀罕。”
柳擒芳愣在原地,竟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等他回过神,周素妍已然不在这小院中了。
柳擒芳方才话,的确让周素妍心念一动。可她如今身居阁主之位,自有着应当遵循的道义。
一来,柳华音之性命,早已允给了萧清玦,二来,自己当年承萧璧凌救命之恩,如今旁人险些害他性命,自己若疏于看管,或为一己之念而徇私,是她断然做不出的事。
她起先花了极大功夫安抚好高婷,将之劝回房中歇下,而后又摆平了苏易找茬的局面,眼下当真是疲累得很,于是也未管太多,便独自回房歇下了。
过了黄昏,夕阳落山,整个金陵城都被包裹在了漆黑的夜幕下,看似平静,却暗中风云涌动。
夜里的沐剑山庄,仍旧保持着白日的秩序,即使到了守卫换班的当口,也仍旧警戒着,以免外人趁机侵入。
从泰山聚义结束开始,岳鸣渊便感到了叶枫的变化,庄内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多,而过去由他摆布的局面,也越来越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