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应当不是那鬼烛才是,”宋云锡蹙眉道,“只是从那厮手里学了些许皮毛,未准只是在探路而已。”
谢岚点头,就地坐了下来,道:“我们抓到的那个,应当只学了点皮毛,至于上游是否还有其他人,便不得而知了。”
于是也不多做停留,众人稍稍休整片刻之后,便整装启程,就在谢岚将周素妍扶上马车之后,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等等我!”
谢岚不觉回头,却瞧见一人正一路朝着大队人马飞纵而来,定睛一看,赫然是柳华音。
“他怎么来了?”周素妍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对柳华音蹙眉喝道,“你不好好待在金陵,来这凑什么热闹?”
柳华音听到这话时,已然到了人群中间,他停下脚步,望向周素妍的眼神,却是迷茫而失措的。
周素妍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阿易他……没跟上你们?”柳华音后退两步,将众人打量一番后,脸色越发苍白,脚下也险些站不稳了。
“他怎会跑出来?”周素妍若是双腿完好,此刻必然要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柳华音面露难色,可见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看,也着实隐瞒不下什么,便低声说道,“你们又非不知,他自回金陵之后便一直不肯见我……那天,你们离开之后,门中有位小兄弟来传话,说是阿易有话要告诉我,我……我未设防备,被他窃了随身的药物去,便……唉……”
柳华音心中有愧,说着耳根便红了起来,他低下头,只听得宋云锡急切问道,“那他可有伤人?”
“有我与祖父在,人自然没事,可却没能拦住阿易。”柳华音闭目。
周素妍恼了,直接甩开挑着马车门帘的手,靠在椅背上,闭目扶额,牙根隐隐传出摩擦的声音。
苏易执念已深,前些日子又被沈茹薇的话所激,想来如今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算夸张。
“不管他了,启程。”周素妍想着避免夜长梦多,便索性早些出发,可就在这时,众人却看见周遭的树荫下落下许多青灰色烟尘来,那烟尘之中,隐隐还带着一丝腥臭之气。
“屏住呼吸!”柳华音断喝一声,当即足下生尘,疾步纵上前去,手中不知几时捏了一只青瓷小瓶,打开木塞,赭石色的药水倾泻而下,随着他足下疾行的步伐,逐渐蜿蜒展开,如同一条长蛇。
“早闻神农谷一脉的‘星罗步’冠绝天下,如今亲见,的确如同传闻,堪称是轻功中的顶尖之学,名不虚传。”周素妍隔帘望着这一幕,不觉感叹道。
他引燃一只火摺,径自丢入那赭石色药水的痕迹中,只见火光在药水间窜起,与此同时,一股散发着异香的烟雾从中升腾。火舌舔过适才落下的青灰色烟尘,转瞬将之吞噬,过了片刻,才渐渐熄灭。
“看来,今日是真遇上对手了。”从密林高处繁盛的枝叶中传来这样的声音,谢岚闻之,见不远处有枝叶攒动,便要提气去追,被周素妍从马车中伸出的手摁下了身形。
“追不上的,”周素妍道,“来人只是施毒,一来证明人手不多,二来,多半有着足以脱身的手段,你别冒失,以免着了他的道。”
周素妍一行前脚离开金陵,沐剑山庄这头紧跟着后脚,也很快出了城。
与此同时,也有一小波人从齐州向各方宾客赴宴之路而去,走的却并非大路。
萧元祺并非无所防范,他虽不知萧清瑜归来的目的所在,却也循着鬼烛来历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对韩颖如今所处境地判断出了个大概。
若说他是无情之人,却也的的确确曾为了韩颖一张脸,予以多年荣宠,对萧清瑜亦疼爱有加,在萧璧凌返回齐州之后,多多少少也有过些许补偿之举。
可若要说他有情,他却也能在知道韩颖欺瞒真相之后,狠心将枕边人出逐,并无半点悔意或是疼惜,也会为了引出镜渊这条大鱼,或是为了压制萧清瑜的目的,将亲子视如棋子,冷漠非常。
再说玄澈,他自从在云梦山栽了个大跟头后,便明白了孤军难战的道理,他将幽冥谷、星海派等人聚齐,也是为了有足够的实力能与各大门派相抗,只不过,夜明宫这边便如同一块挖不动的顽石,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裘慕云皆是稳坐如山,绝不同流。
从如今形势看来,齐州在庐州的北面,金陵的西北方向,而金陵与庐州两路,当在淮南路交汇,也就是说,若是出发的时辰与脚程相当,护送新娘庄子滢的人马,兴许还能在宿州遇见周素妍等人。
而镜渊想要避免对方人手齐聚,便必须赶在这之前出手。
六合门的送亲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了寿州,连着经过几个村落,到了郊外林中暂歇。正值晴空万里,到了午时,虽不似夏季炎热,烈日却也灼目得很,庄子滢想着萧璧凌的嘱咐,下了马车便靠着最信任的几个师兄弟坐着,哪也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