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表情始终不见变化的桃七娘听了这话,脸色竟沉了下来,语调也充满了森寒的气息:“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激怒她?”宋云锡目露困惑,小声对许玉兰问道。
“你不是打不过吗?”许玉兰的眼神比他还要困惑,“反正都要死了,为什么不骂个痛快?”
“谁说你会死了?”宋云锡眉心一动,即刻将她拉向身后,心底却蓦地腾起一丝异样的感受。
适才还满心恐惧的她,只因自认死到临头,便突然有了这般向死而生的勇气,更何况,她还全无自保之力。
当真……有几分可爱。
“那就宰了她!”许玉兰一听死不了,登时喜上眉梢。
“小丫头片子,”桃七娘眼中杀机毕露,“老娘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周遭寒凉之意陡然倍增,桃七娘的手里也不知几时又多出一截细长的冰刃,她接连几个跳步,飞纵至宋云锡跟前,受她至寒真气激荡,宋云锡只觉得胸腔伤口处凝结的鲜血又沉重了几分,然而他手中招式,却丝毫不因伤势而变得迟缓,反倒比此前更为迅捷刚猛。
到底是场生死较量,事关身后之人身家性命,又如何敢有半分携带。
“话说回来,天天用冰跟人打架,你会怕火吗?”许玉兰说完,却猛然间想起方才走在林荫之下时,宋云锡对她说的话来。
林间瘴气深重,若点起火来……
许玉兰悄悄从背后掏出了火摺子,轻轻往旁边让开一小步,发觉险些踩上一个坟堆,又惊慌跳开。
“喂!”许玉兰大声对桃七娘问道,“你怕不怕火?”
夜色凝重,月冷风凉,轻云拂过弦月前,隐去一大半,只留下一泓清光,照在阴暗的山野间。
宋、许二人匆匆穿行在这昏黑的夜里,一刻也不敢停歇。
“想不到,我只是随口对你提过那林间的瘴气,你便记住了。”宋云锡说着,便即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桃七娘并未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你只告诉我,瘴气怕火,我不是刚好想到嘛……”许玉兰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觉得自己已拖了一路的后腿,被他夸赞,反倒脸红起来,表情也变得不自然,“那什么……不是你把她逼进林子里,我才有机会下手的吗?”
“她中了瘴毒,一时半刻,应当不会追来了,”宋云锡放慢了脚步,口气也变得轻柔了许多,“赶了这么远的路,你累不累?”
“累啊!”许玉兰飞快点头,每一下都点得极重,“我鞋底都快磨穿了。”说着,她大剌剌抬起一只脚给他宋云锡看,那鞋尖已然破了个洞,半截拇指都露了出来。
宋云锡见她如此不避险,不禁哑然。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许玉兰放下脚,道,“那个女人所说的寒毒……是什么东西?”
“她以至阴之气凝水成冰,当中寒气聚集,入体淤血阻滞,自然成毒,”宋云锡道,“只伤了一处,算不得什么。”
他才说完这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不自觉伸手扶着胸口伤处,躬下身去,额间亦在这一瞬间爬满了汗珠。
许玉兰赶忙上前搀扶,见他脸色发白,心立刻悬了起来,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没事吧?”
宋云锡摇了摇头,缓缓闭上双目,深呼吸一口,方舒展眉目,睁开眼道:“不必担心,没什么。”
“你确定吗?”许玉兰嘴角一撇,皱起眉来仔细将他打量一番,道,“扯淡,明明伤得很重!”
“那也没别的办法,”宋云锡无奈摇头,扫视四周后,道,“此处离镇上还有些距离,又是夜晚,哪有地方求医?”
“那你撑得住吗?”许玉兰看他对自己的身子这般不顾惜,心里只想骂人,“你们这种人都学不会爱惜身子的吗?怕是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好皮了吧?”
“那倒不至于。”宋云锡不像萧璧凌那般能说会道爱打趣,神情始终很是认真,“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不必担忧。”
“我是怕你死了,我就见不到阿薇了。”许玉兰这倒是句实话,她满心满脑惦记的都是沈茹薇,旁的担忧,只要不让她瞧见死人,怕是都不会太过在意。
宋云锡听罢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会让你平安见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