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脚步一滞,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我记得……你原是夜罗刹的人?”沈肇峰仍旧停在方才站定的位置,凝神思索良久,却又摇了摇头,“不对,你最初,还没跟着夜罗刹,应当是在……扶风阁!对,就是金陵城里。”
“你为何会在此……”苏易话音颤抖。
“你是夜罗刹的旧部,对不对?”沈肇峰讪笑道,“为何会加入扶风阁?又为何在那之后,脱离门派,重新做了夜罗刹的部下?”
“与你何干?”苏易眸光一紧。
“你与他们不睦?”沈肇峰问道。
“没有不睦……即便是有,也是我自己的事。”苏易握紧了拳,好让双手十指能够就此停下颤抖。
“你恨他们?”沈肇峰又问。
“我……”苏易被他问住,神色蓦地变得迷茫,犹疑良久,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把你的麻烦说出来,我很难帮到你。”沈肇峰意味深长道。
“我不需要……”苏易话音未落,便听得客舍内的小伙计高呼一声“客官”,随后便瞧见柳华音绕过拐角跑了过来,目光一直盯着地面,不曾抬起,口中还念叨着几个字,“掉哪了?”
苏易心念一动,然而再回头时,却已不见了沈肇峰的身影。
“客官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您?”小伙计也追了过来,瞧见苏易时却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却正好听到低头不知寻找什么物事的柳华音回答道,“一枚玉佩,怕是昨日去送人时落下了。”
“玉佩……可是什么信物?”小伙计问道。
“倒也不是,就是雕工精致,值些小钱,丢了可惜。”柳华音说着,便在雪地上没有脚印的位置乱踩起来,“昨夜都在下雪,想是被雪给盖住了。”
他找着找着,人已走到了苏易跟前,便也没顾上抬头,只是口中问道:“能不能让一让?我找个东西。”
苏易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只是有些错愕退了开去,谁料刚移开脚,便听见柳华音喜出望外道:“还真在这!就在你脚下。”言罢,他俯身拾起那枚沾了泥水的白玉双鸟佩,抬头正要道谢,却在看见苏易的一刹愣住。
“阿易?”柳华音眉心一紧,“你……”
“又是客官您的朋友?”小伙计一脸茫然,“刚才他还……”
“你来这有什么事吗?”柳华音丝毫不理会小伙计的话,而是对苏易笑问,“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
“我……我……”苏易嗫嚅着低下头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你是因为玄澈的死……”柳华音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想起昨日在街头的相遇,便又问道,“还有昨天,你怎么总在街上乱跑?还如此落魄?”
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自己曾经所在意之人,总难免会动恻隐之心,只是这点恻隐之心,已远远比不上当初见他落魄之状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了。
“没什么……我就是……”苏易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外头风大,可要进去避避?”柳华音下意识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避开来。
“也对……”柳华音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若是撞见了,的确不方便。”
听到这话,苏易不自觉捂住心口,踉跄着蹲下身去,再抬头时,却已是泪流满面。
“阿易,一切都过去了。”柳华音长叹道,“玄澈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掌控你,你也……彻底自由了。”
说完这些,柳华音蓦地感到一阵心虚。
他十分清楚自己从来没有何处对他不住,可就是压不住这样的心虚。
多半,也是骨子里的自轻自贱,还在作祟。
苏易也沉默了,良久,他喃喃问道:“那现在的我……还能去哪?”
柳华音一时语塞。
“连你也容不下我了,是吗?”苏易的问话轻飘飘的,可柳华音却听得胆战心惊。
“其实……”柳华音沉吟良久,“也不是不可以,鬼烛已死……我也该同祖父回神农谷了,要不你……”
“你犹豫了。”苏易黯然,“所以,你的确是容不下我了。”
“要不然,”柳华音略一迟疑,道,“我现在就同你走,接回我祖父便……”
“不必。”苏易再度低下头去,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用了。”
那小伙计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说了好些让他听不明白的话,本就一头雾水的他,只觉越发摸不着头脑。
“你对我说这些,无非是不希望我又去找他。”苏易缓缓起身,却似站不直似的,两肩无力垂下,形容颓丧,半点提不起精神。
“你既是这么想,那便罢了。”柳华音只觉好笑,将手中玉佩擦拭干净,转身便回了客舍,那一旁看不明白的小伙计也只好悻悻跟着回去,把所有疑问都藏在心里。
苏易惘然,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懊悔,可仔细想想,却还是觉得不甘心,又不知自己这种不甘心,究竟源自何处。
可就在这时,“白鹿先生”的话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