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只有这般轻稳的手势才能稍减她睡梦中的痛楚,他一拍往往就是五六个小时。
木安怎么会不明白,他是真的在关心她、爱护她,把她当成初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的照料。
许多的不满和怒气,渐渐凝沉在心底,像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房檐上,结成薄薄的霜,冰雪渗透木梁,晕化老旧的色泽,在经年的纹理上,开出蜿蜒的霜花。
光霭迷蒙,微风轻起,阳光被纱窗滤成柔和的橙色,轻轻吻上雪白的床单,他看着探视窗内的景象,两道紧紧相靠的影子,在离合的光线中逐渐映为一体。
叹息被均匀地糅进每一次呼吸,像柳絮一般,无声无息融入风里。
在医院的疗养持续半个多月,木乐乐在退烧后,伤情就日益地好转起来,估计是医院的治疗方案“非常”合适——反正木安绝对不会承认是她跟张起灵同床共枕的原因。
在她出院回家以前,木安已经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王胖子穿着白衣服躺在地上打十几遍滚,衣服都不会有半点污渍——也绝对不是为了跟张起灵别苗头。
不晓得从何时开始,总是以高冷镇静为代名词的他,开始变得有点幼稚和固执。
木安很猝不及防的意识到了这点,拿着扫把的手就僵了僵。
出院的当天,吴邪和胖子开着金杯来接,结果在停车场门口撞了辆宾利,大概是仇富心理作祟,王胖子下车二话不说直接破口大骂,并把那贼眉鼠眼的秃头车主跟黄鼠狼进行生动的形象比较,那车主就被王胖子气歪了嘴,两人当即吵的不可开交,都嚷嚷着要报警。
木安上楼帮着整理行李,仨人坐在病房里,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来,木乐乐长叹一声,骂道这俩不靠谱的,只好拿上票据起身先去办理出院手续。
木乐乐很体贴,把不爱跟人打交道的张起灵和对人群过敏的木安都留在房里看东西,她似乎明白他俩有股不合的气场,临走还用心良苦地连看木安好几眼。
看得木安气不打一处来。
冤家路窄,共处一室,木安看见张起灵那张惹祸的脸就感到心律不齐。
两人谁都没有要闲聊的打算,你看着我我看着天,视线毫不相交。
过了半晌,木安闷闷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本想吹吹风醒醒神,却被一阵滚滚热浪扑的往后一退,眼睫毛好似都让这热风烤卷了。
他赶紧把发烫的窗户框推回原位,抖抖头发上的热气,转头一看椅子上冷若冰霜的张起灵,残留的高温烧卷着空气,不知是不是脑子被热蒙了,他竟然听到张起灵在唤他名字。
心平气和的,无比祥和的,开天辟地的,喊他过去。
木安拧开一瓶矿泉水吨吨喝完,清凉的水哗啦啦流过喉腔,沁的骨头都凉了下去,才感觉大脑勉强转过弯,他打电话给王胖子,让他等会把空调开低点,外面很热,王胖子那边噪音很大,草泥马骂的特大声,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他觉得这个夏天有点热过头,让一切都乱了套,比如这时,张起灵还在认真地望着他。
木安犹豫一会儿,最终求知欲战胜戒备心,走上前去,在张起灵旁边坐下。
两人之间弥漫着和平又火药味十足的气息,安静地对望,像是摔跤比赛前的选手握手。
他静默无言,听张起灵平铺直叙着他们在秦岭遭遇的所有,包括木乐乐怎么受的伤,是因为谁,又是为什么,一点一滴,全都直白地剖开给他,没有丝毫的保留。
张起灵的语气很平缓,叙述时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调,清晰而理智,并且毫无波澜。
这让他莫名觉着不爽。
听完就冷冷的“哦”一声,刚要说关我屁事,余光正好瞥到他木乐乐闪身进来的动作,立马闭嘴装哑巴,扭头看向窗外被烧成金箔色的火烧云。
木乐乐乍一见他们哥俩挨着坐,还特别高兴,咧着嘴就笑开了,上来撸把木安凌乱的头发以示奖赏,又拍拍他的肩膀。
木安被揉的更加气结,他记得木乐乐在吴邪的狗场,也是这般摸狗的。
回到家里,目送木乐乐上楼接着谈她那八字没一撇的恋爱,吹着空调,胸口忽而一阵没理由的烦闷,像气管被窒住一般,屏幕上的画面眼花缭乱,他却一帧都没有看进心里。
机械的盯着节目许久,他一动不动,久到脖子几乎在固定的姿势里僵化成型。
终于,他伸手按掉电视,这是水晶流苏被风拂开,互相碰撞,滴滴哒哒的响起来。
他仰头靠上沙发,在流动的驳影中,缓缓合上眼睛。
几日后,由于吴邪糊弄人的功夫不到家,他们不得不去吴邪家里合起伙来忽悠他爸妈,一晚上的费尽心思岔话题溜话风,木安还祭出自己的泡茶绝学,用来转移吴一穷的注意力。
在烫杯子的时候,木安忽然觉得悲哀,他以前就听过跟着吴邪混的人大多下场凄凉,却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卖艺为生的地步——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