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完事坐上回程的小汽车,几人的脑子都是胀痛的,木安尤其生无可恋,闭眼摇到家中,还要被吴邪和王胖子以“给小两口”腾地方的名义挟持着打斗地主。
头一下子更痛了。
还好木乐乐还记着挣扎在痛苦线上的他,早早回来救他于水火。
送那哥俩上楼,木安才结束令人疲惫的一天,他瘫在沙发上,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吴家吃饭。
而后木乐乐就正儿八经地冲他挥挥手,要给他讲故事。
尽管用头发都能猜到她要讲什么,木安还是给面子地直起身子,装作整暇以待,并心如止水听她把张起灵跟他讲述过的来龙去脉又复盘一遍。
听着听着,木安突然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他们在各自的版本里,事件走向是差不多的,但他们两个,都会竭力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张起灵版是自己一时不防中毒昏迷,连累木乐乐为他涉险取药。
木乐乐版则是自己人菜瘾大,明知可能会有去无回还孤勇者上身,最后是张起灵奋不顾身救出已经在阎王殿打转的她。
木乐乐他是知道的,一向护张起灵护的跟什么似的,但张起灵有意无意的回护,却让他觉出一丝不平凡的意味。
而木乐乐显然不是来跟他秀恩爱的,讲完事就直接摊牌,表示不装了她想跟张起灵在一起,并用“虽然你拒绝也没用但我还是听听你的意见吧”的口气,问他是怎么想的。
木安耸耸肩,表示她开心就好。
不是不想反对的。
但他实在不忍心看见她的眼睛从期待走向衰败,漫天银河仿佛一夕间熄灭,况且她语气虽随意,话里的认真却并非作假。
面对木乐乐的逼问,他静坐片晌,只能沉默以对,来表达他的不赞成,和默认。
然而岁月变迁,她已非曾经的吴下阿蒙,精炼的语言难得出现几分犀利,一语就戳破他在犹豫什么,又在掩饰什么,明眸善睐的眼睛俏丽动人,灵巧的好似两颗水墨翡翠,浓淡宜人。
被这样的眼眸望着,顾盼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眼底亮的发烫,好像什么都没有要求他,但在这般诚恳的视线中,搪塞的语言却如烫手山芋一般,无法出口。
他在长久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对她坦言所有。
即使这会让她受到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他宁愿她在现在就清醒过来,也不要她被虚假的美好日渐腐蚀殆尽。
其实木安从心底相信,张起灵绝不会始乱终弃,他会负责到底,会对她足够好,让她过的幸福开心。
可张起灵所谓的好,从来就不特殊,更不是因为爱,她对张起灵而言,不过是责任的另一种体现方式。
需要用规则束缚勉强得来的温柔,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不管过去还是未来,他都不觉得能成为跟她共度余生的人要多么好,万里挑一的优秀,或是首屈一指的财富,这些都不重要。
但是最起码,那个人得比他还要喜欢她、重视她,爱她逾生命,视她为珍宝,他才愿意祝福,才甘心放手。
他希望自己可以对得起她曾为他不顾一切,所放弃的灿烂人生。
念头百转回肠,只是,在她光洁的面上,却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失望或落寞。
她安静地望着他,灯光在脸廓留下一道银色弧边,沿着颧骨向上,浸入眼中。
渐渐的,纯净的眼眸被浪潮缓缓吞没,她仰起头用力地眨着眼,炽亮的光幽幽而洒,在她眸底染出一片氤氲的水色,结成的印子如飘零柳絮,轻轻一晃就会碎开。
他看见她骤然捏紧的指骨,正微微拧白。
是浓郁的心疼,在噬咬她摇摇欲坠的心。
木安见她难过,不由得轻声叹出一口气。
在他与张起灵交往的这段时间,无奈和焦灼的加持下,他不知叹息过多少次,或许比以前加起来还要多。
他想靠过去,揉揉伤心的她。
灯影摇晃下,却见她狠狠一闭眼,闪烁的泪光被倏然收回,转头一下正视着他。
瞳孔映出星星点点的碎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亮。
客厅的灯是她中意的款式,流云磨砂质地地灯罩,下面坠着两层疏落的水晶流苏,风一吹过,会叮铃铃的响,在夜幕垂降下来时,墙上的灯影涓涓流动,如同月下的小河。
流影深深,他听见她十分郑重地对他道,他是错的,他的想法不对,无论张起灵还是他,在她心中,他们都是炽热而鲜活的人。
爱有千百种演绎的方式和呈现,远远不止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来的单薄浅显。
夜晚的一盏灯,早晨的一碗面,中午的一杯茶和睡前一句的晚安,都是平凡世界中无需明言的琐碎爱意。
既然木安反复提到的爱,那么她要问他,爱是什么。
爱是有人为你留灯,有人给你煮面,有人与你泡茶,有人同你安眠。
是万千灯火汇聚于一点时,在灯的尽头,始终有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