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微不足道的几个眼神交流,他们无奈地发觉,不被天时地利人和眷顾的他们,似乎只剩下强行闯关这条路可以走。
木安在汪家长大,深知汪家隐藏的手段和力量,一旦他们离开地宫,以汪家强大的后备援军,届时的他们将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或许吴邪会乐观,木乐乐会心存侥幸,但心中发冷的木安却比谁都更清楚。
要想在群敌环伺的环境下闯出万分之一的生路,并不比在刀尖上跳舞轻松,他们中必定要有人有所牺牲。
人选是谁,答案已然显而易见。
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觉得不舍。
木安为自己突兀冒出的念头感到可笑。
以前他从不认为自己的生命珍贵,每次出任务,他总是用最激进的打法去换取速度与胜利,毫不犹豫。
当年他穿梭在可可西里的高原上,枯黄青翠交杂的草地根部有着一层砂砾,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从莽莽草原吹来的风寒冷至极,一刀一刀割在脸上,浑身血液都被吹的冷透了,烈日当空,洒在外露的皮肤上,催生出大量的热。
每当他抬起头,灼灼的太阳都会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管多少年过去,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夏天的可可西里,哪怕记忆里的大风和阳光都变得极其模糊了,但闭上眼就能感知到那曾经触及到他神经深处的温度。
是同伴的血抹在脸上时,温热的血腥味。
他明明是不悲伤的,像现在一样,可是心底怎么都无法平息的空窒感,又是怎么回事。
这或许是注定没有结局的故事,好在他和吴邪不同,他没有坚持,没有对未知事物一定要得到回答的执念。
按照默契般的约定,吴邪和张起灵展开行动,他不声不响地送出木乐乐,余光不准痕迹地打量着周围。
离他最近的狙击手是哨子,年仅十五,如汪灿一般,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他有意提拔,那少年也争气,小小年纪就拥有听声辨位的能力,在数次活动中表现出色,如鱼得水,是新一代里最得天独厚的一位狙击手。
然而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哨子的哥哥,正是木安数年前长眠在可可西里的队友之一。
哨子对身为兄长故交的木安极为忠心,抢夺他的枪械不费吹飞之力,而哨子也会因为体型和年龄的差距,免于被汪家的高层追责。
从可可西里回来后,没有任何征兆的,木安放弃了狙击手的位置,转为单兵作战。
他已经多年没有拿过狙击枪,但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只要可以躲进掩体,他可以在瞬息之间狙杀在场三分之一的人员。
默然间,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抬头看向木乐乐远去的背影,光还在她的发梢上流转,斑斑光印,浮动如河,不肯飞逝。
他少有这般的出神时刻,像是要把她镌刻进朦胧的眼底,然后,仿佛是被光惊飞的鸟雀,一切都在所有人的诧异下失了控。
木乐乐先是假意跟唐六达成协议,以自己换吴邪几人的平安,在得到唐六欣然同意后,作势要走向汪家的阵营。
木安甚至来不及反对,一道沉浑的刀光瞬间没入她的腰腹,刀刃竖直,贯穿而过。
温血在空中溅出悲凄的伤花,她应声倒地,吴邪在刹那接住她迸裂的身躯,血汩汩流淌,在她身下集聚成凹陷的血池。
还是那样浓郁的血色,攒动的血流,与上次不同,这次木安无比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脏被重重地剜去了一块,有刺骨的微风呼呼往里灌入气流,他只觉连舌尖都麻木了。
她躺在一片血泊里,隔着漫漫人群,望向他的目光满是愧疚和哀怜,似乎在向他抱歉,她这样猝不及防的离去。
木安不知要怎么样的努力,才能维持自己的冷静和漠然,血液泛着一阵阵的麻痹感,从血管蔓延到四肢,他动了动手指,在混乱中接收到张起灵瞥过来冷冷的一眼。
五脏六腑像被撒进一捧寒冷的雪花,呼出的气息随之侵染的冰凉,渐渐失去应有的知觉,但他也在这极端的静默里,找到仅存的一丝理智。
用眼角的光微微回应张起灵,他们立刻了然,以挟持不省人事的木乐乐来逼迫汪家退步,木安镇定的一如既往,示意身边人不要轻举妄动,与他们谈判、拉扯、僵持。
直到她腹部伤口上的血越流越多,涓涓细流大有汇聚成溪的趋势。
眼看功败垂成,一次大好的机会就要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汪家的其余人怎么都不肯松口,但她的脸色因失血变得苍白如纸,死线已经被迫近到不能再耽搁的地步。
被血湮没的地面好似深不见底的大洞,无休无止吞噬着她垂垂流失的生命力。
指甲陷进掌心,掐出深重的印记,听着身后滔滔不绝的争论声,木安不再试图交涉,而是拔出枪向天空抬手一枪。
子弹出膛的巨响让所有人都骤然安静下来。
在枪声的余震和袅袅灰烟的环绕中,木安压下在场一切的异议和不甘,让人给他们准备急救药品和地图,并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