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舟一帆渡立身其中,微光落在他衣襟上,像镀了一身银河的碎屑。
[你明知他是最危险的人,却又愿意与他合作。如果你想利用他的智慧,你就要能完全掌握他。]
一体两面的诫语犹在耳畔,如今的大智慧的的确确被难住了。
合作者指摘地门大业推进动作过于温吞,广开言路的大智慧采纳雅言,敦促鲁缺打造大批量的变灵器扩张无我梵音覆盖范围。
有赖上官鸿信筹划绕过诸如慕容府等老派势力的地门确实掌握了中原大部分的游散势力,假以时日实现雁王所绘围城蓝图亦非不可能。
但问题恰恰就出现在时间方面。
时不我待,关键时刻,无我梵音出现了停摆的趋势,苍越孤鸣不由大感头疼。
“无垢之间怎会受到影响?”
瞑目自检一番,发现一切源头在于地脉不稳,缺舟解释道:“我讲过了,你太过依赖紫金钵的力量。”
分明是平白持静的话语,偏偏在主观解读下笼罩了一层近似幸灾乐祸的意味,大智慧不由冷哼一声。
“哼。”
“你动怒了,”缺舟感叹,“千年来,还是头一遭。”
“众生太过执迷。”大智慧尝试为破防心境寻找合情理由开脱。
“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多次。”缺舟掸了掸雪袖。
“无垢之间的状况?”大智慧明智选择转移话题。
缺舟摇头叹息:“如果地气继续流失,无垢之间可能要毁于天灾了。”
“一定有处理的办法。”以甲方地位自居的大智慧只要方案。
“暂时停止无我梵音。”缺舟提议。
“没六个时辰一次的无我梵音,地门众人会重回苦海。”大智慧断然拒绝。
手持玉笛,缺舟一派顺天应人之做派:“如果这是天意,你也不能违逆天意。”
默然思索片刻,大智慧认真开口:“缺舟,我需要你的力量。”
“嗯?”闻言,缺舟皱了皱白眉,“你可知晓你在讲什么?”
大智慧意图明确:“我需要你的力量,安定紫金钵,安稳地气。”
“这违反了当初的许诺。”缺舟道。
“现在是非常时刻。”大智慧强调。
仍旧油盐不进的缺舟只是持身守正:“说服我。”
直教大智慧为之气结:“你!”讲道理,现在这个处境,要不是以理服人不能,他哪里有心情会好声好气地跟对面人五四三。
“将无我梵音的时间拖延至九个时辰一次,就足可支持地门的和平,你可以暂停一切扩张同苗疆谈判。”缺舟诚心建言。
“谈什么?”苍狼眉头一轩。
“和平共治,”缺舟说,“让愿意前往地门的人自由前往地门,不愿意留在地门的人自愿离开。”
“你忘记了我们的理念。”
“你忘却了我存在的目的。”
“你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我们的错谬,但经过数百年了,你仍然无法证明地门的方法有误,现在无垢之间遭受影响,眼看千年的等待便要毁之一旦。”大智慧表示不能接受,
“百年、千年、甚至万年,成佛路上也不过弹指一瞬。”缺舟垂眸,“如果千年的等待,只换得这短短数个月的成果,那……”话音顿了顿,终是说了下去,“救世不过空谈。”
“缺舟!”大智慧喝道。
“你不是没其他的做法,停止扩张。”缺舟做下结语,接着反问,“还是,动摇的人是你?”
大智慧的回应只是一道鼻音:“哼!”
不以为忤的缺舟点一点头,便即化光离场:“再会吧。”
驻足原地的苍越孤鸣一片惘然,当他抬眼时,似琉璃、如明镜的石壁赫然倒映出另一条迥异人影,那是上官鸿信。
“求助缺舟并不是我们唯一的选项。”亦真亦幻的影,本质上只是大智慧借雁王记忆虚构的一个人格。
“你有法?”苍越孤鸣问。
“是我们。”上官鸿信纠正。
苍越孤鸣从善如流改口:“我们需要外力维稳地气。”这方式对根基的要求非同小可。
大智慧清楚缺舟是最合适的人选。
上官鸿信:“而紫金钵用于传扬法音,不能轻动,除缺舟之外,地门内找不出第二个身负如此沛然之佛力的人选。”
那地门之外呢?
听出话中但书意味的大智慧心动念起,万象照生,冰晶也似地玉璧上画面飞逝,捕捉思漏细节,最终定格于金雷村外的一幕——
身披恶氅法袍的皇甫霜刃内佛外道从容挥剑,抗梵音、对天护,所露佛力浑不在紫金钵灵能之下……
不着痕迹的引导奏效,嘴角浅勾画弧的上官鸿信兀自隐匿一片记忆投影当中,事了拂衣去消失不见。
随即便闻化外喧嚣,皇甫霜刃三度拜山而来。
无我梵音笼罩下,地门众生俱是大智慧之眼线。
一双